晨露未晞，薄雾轻笼。
林晚晴握剑的指节泛着清白，剑穗上的银铃随呼吸轻晃，叮咚声碎在晨雾里，细不可闻。
“林师妹，这般出招，可不循常理。”苏乐的长剑尚悬在半空，剑刃映着晨光，碎成点点星子。
他眉梢微挑，眼底先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漫开几分促狭，倒不似真的动了气。
“我教你时，可未曾说过，要这般奇袭师兄。”
林晚晴已收剑入鞘，肩背挺得笔直，宛若一株迎风而立的青竹，透着几分倔强。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了蜷，指尖还残留着挥剑时的麻意。不过一个照面便定了胜负，胸腔里翻涌的快意让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面上却绷得端严：“师兄教的是‘前浪拍岸’，师妹学的是‘后浪赶潮’。再说，近日师兄剑招似慢了半拍，莫不是偷闲去后山消遣了？”
这话半真半假，她才不会承认，这般突袭原是早有盘算。
苏乐抬手摸了摸鼻尖，语气软了几分：“好歹也论个长幼有序，我们原是套招磨心，你这般一上来便分胜负，哪里还有讨教的余韵？”
“讨教不如求真。”林晚晴抬指，指尖在半空轻轻画圆，灵气随其动作绕成细环，又倏地凝于指尖，眼底亮得惊人，“将十成气力凝于一分，远胜花架子虚晃。世人常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却觉得，‘唯精不破’更妥，每一招皆成绝招，方为上乘。”
苏乐望着她眼底跃动的光，额角悄悄沁出些微汗意：“你倒记得真切……只是这招式的前提，师妹莫不是忘了？”
“自然没忘。”林晚晴弯了弯唇，笑意却未达眼底，心思已飘向明日的宗门比武。
她与苏乐同列二十一席，皆是参赛之人，届时倒要试试，这“绝招”究竟有几分力道。
苏乐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悄然松了口气。这几日他勤修不辍，若能入林明生长老门下，或是得其他长老青眼，往后修行的资源便无需再愁。
他轻咳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期许：“明日比试，师妹可别再用今日这招，你我当好好较量一场。”
“放心。”林晚晴扬起粉拳，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眼底却藏着点狡黠，“你若表现得好，我便求爹爹收你做亲传弟子。也别太紧张，便是输了，也无妨。”
“我哪会紧张？”苏乐笑着摆手，目光却不经意扫过她紧握的拳。
这师妹，好胜的性子，终究是没改。
林晚晴微微昂头，下巴抬得老高，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本姑娘早不似往日那般骄躁了。”
心里却在盘算，明日比武有长老布下的防护法阵，正好试试将全身灵气凝于一处，会是何等光景。
次日演武场中人声鼎沸，挤得满满当当。
正午日头悬于当空，晒得青石板泛着热意，台下议论声如沸水般翻滚，一波盖过一波。
“你看林师妹与苏师兄，半决赛皆是三招胜了对手，这决赛定有看头！”
“那是林长老的千金，法术底子定然深厚，你瞧她立在台上，气定神闲，连气息都不曾乱半分。”
“苏师兄也不差，说不定藏着后手呢。”
林晚晴立在擂台东侧，剑鞘轻抵地面，听着台下议论，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剑柄，心绪却静得很。
苏乐缓步走来时，她抬眸望去，见他拱手作揖，姿态谦和，眼底却藏着几分跃跃欲试：“林师妹，手下留情。”
“该留情的，是师兄才对。”林晚晴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点不服输的较劲。
昨日他那副“我是师兄当让着你”的模样，她可没忘。
锣鼓声骤然响起，如惊雷炸响在耳畔。
几乎是同一刹那，两道剑气从擂台两端劈出，晨光被剑刃劈开，化作两道银弧轰然相撞。
台下的惊呼尚未出口，苏乐已踉跄着退了三步，长剑横在身前，堪堪挡开余波，剑身上的灵气如碎玉般簌簌坠落。
他临时换了招式，力道终究弱了几分。
“师妹，这是何意？”苏乐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不解”，眼神却悄悄往她身后瞟了瞟。
那里立着几位长老，他需得装出几分无辜。
林晚晴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她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掠空的飞燕，长剑直刺而出。
兵刃相撞的瞬间，灵气炸开细碎的银芒，剑刃上缠着无数肉眼难辨的灵气丝，如牛毛细针，一触到苏乐的剑，便往缝隙里钻。
“师兄能藏拙，师妹便不能出奇？”林晚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狡黠的锐利，“昨日师兄那般姿态，怕不是想着留后手偷袭？趁早认输，免得待会儿受了疼。”
“师妹这是误会了。”苏乐一边格挡，一边缓缓后退，嘴上虽辩解着，手上的力道却悄悄加了几分。
两人身影在擂台上翻飞，青石板上留下串串浅坑，每一次碰撞都伴着灵气的轻鸣，如玉石相击。
台下众人看得屏息，这哪是比试，倒像是两只猎豹缠斗，表面是剑刃的交锋，暗地里却藏着百道剑气的纠缠，擂台上传来“滋滋”轻响，宛若烧红的铁器遇了冷水，细切而锐利。
林晚晴忽的收剑，周身灵气似被无形之手牵引，尽数聚于持剑的手臂，顺着指尖往剑尖涌去。
银白的灵气裹着剑刃，宛若覆了一层清辉月光，透着凛冽的锋芒。
苏乐心头一紧：她要动真格了！
他不敢怠慢，连忙凝神静气，灵气从丹田缓缓涌出，尽数汇于剑刃，剑身泛着淡青光泽，与林晚晴的银白灵气遥遥相对。
两人脚下的青石板“咔嚓”一声，裂开细纹，空气骤然变得沉重，压得台下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两人同时出手。
青石板在脚下裂开细密的纹路，淡青与银白的光芒在空中轰然相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擂台瞬间被一层金色光幕笼罩，那是长老们提前布下的防护法阵，此刻正泛着温润的光，将四溢的灵气尽数收拢，不让其伤及台下之人。
烟尘渐渐散去，两道身影在擂台上静静伫立。
台下的议论声戛然而止，连几位长老都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紧紧锁在两人身上，静待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