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陷入了奇异的寂静，只有霍恩海姆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溯源魔法”的细微涟漪。
那本书籍化作的一小堆原始木条，静静地悬浮在空中，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霍恩海姆的眼眸深处，正在疯狂地计算推演着阿莱斯特刚才施展的溯源魔法，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特殊的状态之中。
阿莱斯特看他那副模样，倒也没催促，只是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位人类大魔导师的“消化”过程。
片刻后，霍恩海姆开始尝试释放溯源魔法，手指在空中缓慢地移动起来。
一丝丝淡金色的光辉，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金线，开始在空中飞快地勾勒，过程远不如阿莱斯特那般行云流水，法阵的光芒明灭不定，结构也时有颤抖，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但令人惊叹的是，那复杂到极点的核心结构，竟然被他分毫不差地复现了出来！
虽然略显粗糙，却已然具备完整形态的“溯源法阵”雏形！
阿莱斯特瞳孔微微收缩，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霍恩海姆，只看了一遍就能勉强构建出来了？这老头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霍恩海姆的额角渗出了细密汗珠，显然勾勒这个法阵对他而言是个极大的负担。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初步掌握了这个魔法，他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将法阵笼罩了上去。
在法阵光芒下，那个茶杯不断颤抖，最终在一阵细微的“簌簌”声中，分解成了泥土粉末。
溯源成功了！
但霍恩海姆并没有停下，他双手开始极其缓慢而艰难地变幻，引导着法阵进行另外一种转变。
只见原来的溯源魔法法阵，部分核心序列开始倒置！
“嗡……”
法阵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剧烈闪烁，霍恩海姆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精神力和魔力都在以恐怖的速度消耗。
阿莱斯特已经坐直了身体，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他居然在尝试逆溯重组？！
就在阿莱斯特以为这次尝试注定失败时，那些泥土粉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着，开始极其缓慢地向着聚合变化。
它们彼此缠绕、挤压，过程充满了滞涩感，远不如分解时那么“自然”。
终于，在法阵光芒黯淡到极致的那一刻，这些泥土粉末勉强重新粘合在了一起，重新变成了一个茶杯。
这个新做的茶杯表面粗糙不堪，布满了裂痕，与最开始的模样相去甚远。
但毫无疑问的是，它确实在完成了一次溯源后，又重新变回了茶杯，物质形态经历了两次改变。
“呼……”
霍恩海姆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散去了那即将溃散的法阵光。
他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用手扶住额头，显然精神力透支严重，但当他抬起头时，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疲惫，只有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与兴奋，刚才那十几分钟，他攀登上了魔法道路上的一座全新高峰。
他完成了一次创造！这本该是独属于神明的权力！
阿莱斯特静静地看着他，这位人类老者的鬓角被汗水浸湿，眼中闪着炽烈的求知火焰。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荡开涟漪。
人类真是不可思议的种族，他们的生命如此短暂，没有其他种族那样悠长的岁月去慢慢积累、沉淀知识。
每一个人都被时间驱赶着，不停催促着他们前进，可他们中的佼佼者，却总会在有限的光阴里，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智慧和领悟力。
他们贪婪地追逐着知识，疯狂地开拓着边界……
这就是短生种独有的光芒吗？或许，这就是拥有智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间泛起，不忍心打断霍恩海姆仍沉浸在巨大收获中的精神状态。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霍恩海姆眼中那狂热的光芒才渐渐平息，转化为内敛的喜悦。
彻底回过神后，他转身面向阿莱斯特，脸上前所未有的庄重与肃穆，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法师袍，他向着阿莱斯特深深地地鞠了一躬。
“阿莱斯特阁下……不，请允许我称呼您一声‘导师’。”
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始终低垂着头：“‘溯源魔法’的价值无法用世间任何事物来衡量，它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它更是一把能够窥见世界底层规则的钥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您今日所授，于人类魔法界，是开辟新纪元的曙光；于此刻正面临魔族威胁的整个人类族群，或许…是未来的希望之一。此等恩情，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回报您。”
说着，霍恩海姆郑重地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样式极其古朴的银色吊坠，链子是由某种不知名的银色金属丝编织而成，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吊坠本身是一个复杂的立体结构，由微缩的星辰与交错的魔杖构成，中心镶嵌着一颗深邃的蓝宝石，其中仿佛有星云在缓缓旋转。
仅仅是拿出来，一股温和而浩瀚的魔力波动便弥漫开来。
他双手捧着这枚吊坠，递到阿莱斯特面前：“这是我的个人信物，它不仅是我的身份象征，更是经由人类议会授权，赋予的最高权限凭证之一。持有它，您在整个洛萨雷亚王国境内——不，在绝大多数人类国度，都将被视为最尊贵的客人，享有与我同等的特权。”
他详细解释道：“您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城市、军事禁区；可以无条件调动王国境内非战时状态下的所有公共资源；在任何人类据点，您都将获得最高级别的礼遇与协助。”
他看着阿莱斯特，眼神无比真诚：“我知道，以您精灵大魔导师的身份和力量，世俗的权力与资源对您而言并无太大意义。这枚吊坠所能提供的，您凭借自身能力也能轻易得到，但这已经是我个人所能拿出的最具诚意的回报了，请您务必收下。”
阿莱斯特目光落在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吊坠上，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这个东西对我确实没用，我不会收！”
霍恩海姆愣住了，没想到阿莱斯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这枚吊坠的价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阿莱斯特目光越过吊坠，非常认真地落在了霍恩海姆的脸上，表情有些纠结，最后他还是没忍住，轻轻吐出了一句话：“你身上……带钱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