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常从那张能陷进去的软床上醒来时，脑子里还留着昨晚艾丽丝那温柔的余温。
她那双好像能看穿人心的蓝色眼睛，那一句轻柔的“直到永恒”，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把他整个包了起来，挺安心的，但又有点说不出的窒息感。
他承认，自己差点就陷进去了。那种温柔攻势，是个男人都顶不住吧，甚至会心甘情愿的觉得，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唯一。
可每当这个念头变得清楚的时候，那些碎掉的，不属于艾丽丝的记忆片段，又会像淘气鬼一样蹦出来，在他耳边嘀咕。
“小心！”
那一声霸道的警告，充满了不让人怀疑的力量。
“嘻嘻...”
那脆的像银铃的笑声，带了点狡黠跟亲昵。
这些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就在柳子常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想在这片迷雾里理出点什么头绪的时候。
“砰！”
房门被一股很不客气的力道猛的推开，好像被攻城锤砸了一样。
“勇者大人！太阳都晒屁股啦！别躺着了，骨头都要长蘑菇了！”
一个像太阳一样扎眼的身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菲奥娜穿着一身方便活动的紧身皮甲，栗色的短发在晨光里跳动，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她那翠绿的眼睛扫了一眼床上还有点懵的柳子常，脸上露出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三两步走到床边，压根不给柳子常反应时间，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走！跟我去晨练！你可是勇者，怎么能像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一样天天待在屋子里！”
她的手掌又热又有力，带着一层薄薄的，因为刻苦训练才有的茧子，那种真实又粗糙的触感，跟艾丽丝那丝绸一样滑的手完全不一样。
柳子常差不多是被她从床上硬给拽起来的。
这股霸道但又很纯粹的好意，一下就把他脑子里那些温柔跟永恒的纠结给冲没了。他甚至来不及想，身体已经本能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院子里阳光正好。绿油油的草坪上还挂着亮晶晶的露水，空气新鲜的让人想多吸几口。
菲奥娜不知从哪摸出两把分量不轻的木剑，塞了一把到柳子常手里。
“来，勇者大人！我们先从最基础的挥砍开始！让我看看你还剩下多少战斗本能！”
她说着，自己先做了个示范。一个简单的前冲挥砍，到她手里却有种炸裂般的美感。身影像猎豹，剑风呼呼的，带了股谁也挡不住的气势。阳光打在她又美又飒的侧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柳子常握着木剑，感觉有点沉。他学着菲奥娜的动作，挥出去的剑却软趴趴的，跟赶苍蝇一样，姿势也歪歪扭扭。
“不对不对，”菲奥娜摇着头走过来，脸上一点嘲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很有耐心，“你这姿势，简直全是破绽！要是上了战场，不出三秒就得被人捅个对穿。”
她绕到柳子常身后，用一种不许人反驳的语气命令道：“站稳了！腰挺直！”
说着，她伸出胳膊，从背后握住柳子常拿剑的手，把自己的手掌紧紧贴在他手背上。另一只手则很不客气的按在他腰上，帮他调整姿势。
“感觉到了吗？力量要从脚下传上来，通过腰部扭转发力，再从肩膀跟手臂传到剑尖！像这样！”
热乎乎的呼吸吹过柳子常的耳朵边，带着少女才有的，混着阳光跟淡淡汗味的活力。隔着薄薄的衣服，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还有腰上传来的力量。
柳子常的脸有点发烫，心跳没来由的漏了一拍。这种直接又没什么乱七八糟想法的身体接触，比起艾丽丝那些充满暗示的触碰，更让他有种纯粹的，心神不宁的悸动。
在她手把手的教导下，柳子常的动作确实标准了不少，挥出的剑也带了点力气。
“不错嘛！学得很快！”菲奥娜松开手，退后两步，脸上笑的特别灿烂，“来，我们对练一下！”
接下来的对练，对柳子常来说，简直就是大型放水现场。
菲奥娜的剑术明显比他高多了，每次攻击都又快又准。但每当她的木剑快打到柳子常的时候，她总会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失误。
“哎呀，脚滑了！”
“咦？这只蝴蝶好漂亮...”
“啊！我突然想起昨天的晚饭好像没吃饱！”
就这样，柳子常在险之又险的挡住她的攻击后，总能抓住破绽，笨拙的反击一两下。
“哇！不愧是勇者大人！身体的战斗记忆还在！太强了！”菲奥娜每次被他击中，都会夸张的惊呼，那双翠绿的眼睛里闪着真诚到不行的崇拜光芒。
柳子常明知道她在演，但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听着她那真心实意的赞美，心里的那点虚荣感还是忍不住的膨胀起来。这种感觉，轻松，愉快，全是简单的快乐。
一场晨练下来，柳子常已经满头大汗，浑身酸痛，但精神头却特别足。
“看你这一头汗，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菲奥娜看着喘个不停的柳子常，哈哈大笑起来。她一点不见外的撩起自己皮甲的衣角，露出里面被汗浸湿的麻布内衬，胡乱的就在柳子常的脸上擦了起来。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脸颊，带着她发烫的体温跟汗水的咸湿味。
柳子常被她这突然的亲密动作搞得一愣。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好似天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
“菲奥娜殿下，子常君他刚恢复，不适合做这么剧烈的运动。而且...用自己的衣服给别人擦汗，好像有点不太礼貌呢。”
艾丽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院子的走廊下。她手里端着个银盘子，上面放着一条叠的整整齐齐的白毛巾，还有一杯冒着凉气的柠檬水。她慢悠悠的走过来，每一步都优雅的像教科书，脸上的微笑找不出一丝破绽。
菲奥娜的动作僵了一下，她撇撇嘴，收回了手，但还是挡在柳子常面前，像个护食的小动物。
“他可是勇者！这点运动算什么！对吧，勇者大人？”她回头，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柳子常，好像在找人站队。
艾丽丝把托盘递到柳子常面前，温柔的说：“来，子常君，先喝点水，润润喉咙。您的身体，需要的是细心的调养，而不是粗暴的消耗。”
她的话虽然温柔，但那句粗暴的消耗，却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的刺向了菲奥娜。
柳子常被夹在中间，一边是菲奥娜期待的眼神，一边是艾丽丝关切的目光，一时之间坐立难安。
而就在这个修罗场快要升级的时候，三楼一扇窗户被推开，薇薇安顶着两个黑眼圈，探出头来，冷冷的朝下面丢下一句话。
“用肌肉代替思考，真是符合单细胞生物的行事风格。柳子常，你的身体数据因为剧烈运动产生了异常波动，半小时后到我的实验室来，我要重新采集样本。”
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柳子常接过艾丽丝的毛巾擦了擦汗，又喝了一口她递来的柠檬水，然后对着一脸不服气的菲奥娜露出个感激的笑。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享受这种被人抢的感觉了。
艾丽丝的温柔像一张舒服的丝绸被子，让人想陷在里面，好好睡一觉。而菲奥娜的活力就像一杯加冰的烈酒，辛辣，刺激，却能点燃你全身的血，让你感到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昨天晚上，他差点就被那张丝绸被子给完全裹住。而今天，这杯烈酒又让他体验到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充满活力的快乐。
那个存在他记忆里的女友，究竟是哪一种感觉？
柳子常看着眼前一个温柔的像水，一个热烈的像火的少女，心里的谜团，不但没解开，反而打上了一个更复杂的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