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柳子常准时的出现在了那扇刻着星辰符文的厚重木门前。
他还记得昨天来过一次，但那会儿他意识混沌，对这里的一切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现在，他才算真正清醒的站在这位天才魔法师的领域入口。
他吸了口气，推开了门。
一股混杂着古老羊皮纸, 奇异草药跟某种金属微焦的气味冲进鼻腔。
薇薇安的实验室，比他想的还要魔幻。
高不见顶的书架上塞满了厚度惊人的魔法古籍，一直码到穹顶。房间中央的巨大实验台上，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晶器皿，里面正咕嘟咕嘟的冒着五颜六色的气泡。几颗明亮的光球像温顺的宠物，飘在半空，给整个房间提供了柔和又稳定的照明。
薇薇安正背对着他，站在实验台前，专注的调试着一个类似星盘的复杂仪器。她依旧穿着那身绣着符文的深蓝色法师长袍，长发用一枚水晶发卡束在脑后，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
听见开门声，她头也没回，只用一贯清冷的调子说：“你迟到了七秒。看来，跟单细胞生物待久了，你的时间观念也开始退化了。”
柳子常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过来。”薇薇安总算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紫色眸子里带着审视跟不耐烦，“别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儿。”
她指了指实验台旁边的一张水晶椅子。柳子常听话的坐下，感觉屁股底下凉飕飕的。
“把手放上来。”薇薇安指着一个飘在半空的水晶球，球体透明，里面像是有星云在流动。
柳子常把手掌贴了上去。一股冰凉酥麻的感觉顺着掌心传来，像是被微弱的电流窜过全身。
“集中精神，试着去感觉你体内的能量。别用你那贫乏的肌肉去想，用心灵去感知。”薇薇安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的指导着。
她的声音很近，带了股淡淡的，像薄荷一样的清凉气息。柳子常甚至能看到她法师袍袖口上，那几道用银线绣成的，复杂又精美的魔力符文。
柳子常闭上眼，努力去感受。慢慢的，他好像真的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微弱的暖流，正随着他的念头，一点点的向手掌汇聚。
水晶球内部的星云，开始明显的转动起来，还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嗯...魔力感应能力没有退化，还算凑合。”薇薇安给出不高不低的评价，但柳子常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藏不住的满意。
她拿出一支羽毛笔，在一本厚厚的笔记上飞快的记着什么，嘴里还念叨着：“样本活性稳定，对魔力亲和度未见衰减...奇怪，物理性脑损伤通常会伴随精神力场的紊乱才对...”
她记完，又指向另一个仪器。那是一个由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齿轮跟水晶构成的复杂装置。
“这是微观魔力流向观测仪。”她用一种老师给笨学生上课的口气解释，“它能展现出你释放魔力时，能量在你体内的传导路径。现在，你试着把刚才感觉到的能量，注入到这个仪器最中间的那个蓝色水晶里。”
柳子常照做。他集中精神，把那股暖流引导向自己的指尖。一道微弱的白光从他指尖射出，没入蓝色水晶。下一秒，整个仪器活了过来。几十个齿轮开始用不同的速度咔哒咔哒的转动，带动着不同的水晶亮起又熄灭，形成了一幅动态的，复杂的光路图。
薇薇安的眼睛亮了，她凑得很近，几乎要贴在仪器上，紫色的眸子里闪着狂热的，属于学者的光芒。
柳子常看着那复杂的光路，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下意识的问道：“这个传导路径...看起来好像是串联的。如果其中一个节点的水晶过载或者坏了，是不是整个能量通路都会中断？为什么不设计成并联的结构呢？这样就算一个支路出了问题，其他支路也能正常工作，系统的稳定性会高很多。”
实验室里突然安静的吓人。
薇薇安猛的抬起头，那张总是带着高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纯粹的，见了鬼一样的震惊。
“串联？并联？稳定性？”她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这几个她听都没听过的词，“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呃...”柳子常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这个世界可能理解不了的东西，只能含糊道，“我就是...一种直觉。”
“直觉？”薇薇安的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她死死的盯着柳子常，眼神像是要把他的脑子挖出来研究一番，“不，这不是直觉。这是一种...成体系的，我从未接触过的逻辑构架！”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脸上交织着困惑, 兴奋还有强烈的求知欲。她绕着柳子常走了两圈，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串联，并联，试图用魔法理论去解析这些词的本质。
“天才！！！这种想法简直是天才！！！”她突然停下脚步，双眼放光的看着柳子常，“你这个笨蛋勇者，脑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这种乱七八糟却又该死的，充满启发性的玩意儿？”
这还是柳子常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除了“笨蛋”之外的正面形容词——虽然前面还带着一堆限定词。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一个新概念就激动到脸颊泛红的天才法师，柳子常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发现，跟薇薇安在一起，虽然总被数落，但自己的思维好像也变活跃了。
这种智力上的碰撞，跟艾丽丝带来的情感慰藉，还有菲奥娜带来的身体活力，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咳。”薇薇安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那副冷淡表情，但眼底的兴奋却怎么也藏不住，“今天的观测就到这儿。你的情况...比我想的要复杂，也更有研究价值。”
她转身从一个架子上拿下一瓶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绿色药剂，塞到柳子常手里。
“拿着。这是精神舒缓药剂，对缓解你这种肌肉过度运动后的大脑疲劳有好处。”她撇了撇嘴，又补了一句，“别误会了，我只是不希望我的重要研究样本因为一些蠢理由出现损耗。”
又是这种别扭的关心。
柳子常握着还有点温热的药剂瓶，心里暖了一下。
他发现，这位傲娇的法师小姐，真像一颗外面裹着冰，里面却烧的火热的星星。
她的关心不像艾丽丝那样无微不至，也不像菲奥娜那么直白热烈，而是藏在那些冰冷的学术名词跟嫌弃的语气下面，需要你用心的拨开那层冰壳，才能感觉到那份独特的，炽热的温度。
离开实验室时，柳子常回头看了一眼。薇薇安已经重新埋头在她的笔记里，羽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好像正在奋力的解析着并联这个新概念。
柳子常笑了笑。
温柔的圣女, 活力的骑士, 智慧的法师。
每一个，都用她们独一无二的方式，向他展现自己的魅力，争夺他的注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