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菲奥娜直白的夸奖，跟她那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让集市上那场惊魂记，感觉就像一出精彩的街头即兴剧。
他心里的安全感，一下变的又真又烫。
不过，这场小风波也让三位少女的陪同变的更加...壁垒分明。
艾丽丝拿“子常君受了惊吓，需要安静”当借口，寸步不离的守在他左边，用她那种软绵绵的气场隔开了大部分吵闹。
菲奥娜呢，因为刚立了大功，更理直气壮的挎住他的右臂，活像一只宣布了所有权的骄傲小母狮，眼神紧盯着任何想靠近的可疑分子。
柳子常被夹在中间，左边是清幽的兰花，右边是火辣的太阳，感觉自己像个被两股强风拉扯的风筝，挺甜的，但又有点飘。
为了不这么尴尬，也为了能自由自在的逛逛，柳子常提议大家分开行动一小会儿。
他想去书店瞧瞧，艾丽丝可以去买些教会要的圣水材料，菲奥娜早就看上一家武器店里的新款附魔长剑了。
“也好，”艾丽丝温柔的叮嘱，“那我们半小时后，在集市出口的喷泉那儿碰头。子常君，您一个人要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菲奥娜不耐烦的摆摆手，但还是不放心的凑到柳子常耳边小声说，“勇者大人，要是再碰到不开眼的，你就大喊我的名字！！我保证一分钟内杀到！！！”
薇薇安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吐出俩字：“别蠢。”
柳子常总算解放了，长舒一口气，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新鲜了。他照着路牌的指示，拐进一条通往知识与羊皮纸大街的小巷。
一开始，还挺顺利的。
但王都的街道，比他想的复杂多了。这儿的建筑风格很杂，充满了奇幻感。有的房子像大蘑菇，有的像倒过来的海螺。
小巷子绕来绕去跟迷宫似的，好像还有点微弱的魔法效果。刚刚还听得见的集市吵闹声，拐了两个弯就全没了，周围一下安静的吓人。
柳子常感觉自己好像走岔了。他停下来，想原路回去，却发现来时的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堵光秃秃的墙。
他心里咯噔一下，拿出那个从地球带来的，唯一还有点念想的手机。屏幕上，信号栏空空如也，指南针的指针跟喝醉了酒一样疯狂打转。
在这个满是魔力的世界，科技产品显然不好使。
他彻底迷路了。
夕阳把建筑的影子拉的老长，在地上交织成一张怪网。周围的店铺全都大门紧锁，窗户里黑洞洞的，像一只只眼睛在偷看他。空气里飘着一股类似潮湿苔藓跟金属锈味的混合气味。
一种孤独又无助的感觉，慢慢从心底冒了出来。
在这里，他不是那个被美女环绕，被当成宝的勇者大人，只是一个手无寸铁，连路都不认识的异乡人。
就在他开始有点慌的时候，一个清冷，又带点不耐烦的声音，像冰锥穿透迷雾一样，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你这脑子是装饰品吗？在王都的幻影回廊里都能迷路，我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蠢到家了？”
柳子常猛一回头，就看见薇薇安正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靠在一根雕着猫头鹰浮雕的石柱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一直就在那儿。
“薇薇安？”柳子常像看见了救星，脸上的紧张一下散了大半，“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本来要去星之眼图书馆查些关于物质结构中和反应的孤本，顺手用定位法术看了眼你的坐标。”
薇薇安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脸上写满了“我只是顺路，别多想”的傲慢。
“结果发现你的魔力信标一小时里动了不到五十米，并且一直在几个固定的空间节点打转。除了你这种无可救药的路痴，我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她嘴上虽然毒，但那双紫色眼睛里，却清楚的映着柳子常有点狼狈的身影。
“跟我来。”她没再多说废话，转身就走。
柳子常赶紧跟上。
“这里是王都有名的幻影回廊，被加了古老的空间混淆法术，外来人很容易迷路。”
薇薇安一边走，一边用上课的口气解释，“对付这种低级幻术，用暴力破墙，或者用圣光驱散都是很蠢的做法，不但会触发警报，还会让空间结构更乱。”
她的话里，不着痕迹的把菲奥娜跟艾丽丝的常用手段都损了一遍。
柳子常默默的听着，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她的实验室，正在接受学术关怀。
他们走进一条看起来跟之前没啥两样的岔路。薇薇安停下，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以太之线，显现。”
随着她简短的吟唱，空气里，无数条肉眼看不见的，散发着淡紫色微光的丝线凭空出现，横七竖八，构成了这个空间的底层逻辑。这些丝线有的明亮，有的黯淡，有的稳定，有的则在不停闪烁。
那场面，又壮观又有种智慧的美感。
“看清楚了，”薇薇安指着那些丝线，开始现场教学。
“这些就是构成这片区域空间法则的魔力流。找到里面最稳定，魔力传导效率最高的那条主脉络，顺着它走，就能破解任何空间类的幻术。”
她说着，指尖聚起一颗小小的，萤火虫似的光球，那光球晃晃悠悠的飞出去，准准的贴在了一根最粗最亮的紫色丝线上。
“跟着它。”薇薇安言简意赅。
柳子常跟在那颗漂浮的光球后面，绕来绕去，穿过一堵看起来是死胡同的墙（那其实只是光影幻象），又走下一段看不见的台阶。几分钟后，集市那熟悉的吵闹声，又回到了他耳朵里。
他们从一个不起眼的杂物堆后面钻了出来，回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柳子常回头望去，那片让他无助又恐慌的幻影回廊，现在看来只是几条普普通通，有点破败的小巷。
他心里满是震撼。
如果说菲奥娜的守护是面砸不烂的盾牌，那薇薇安的指引，就是一把能解开世上所有难题的钥匙。她没给他安慰，也没帮他扫平障碍，而是直接把解决问题的方法论甩在他面前。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记住，在这个世界，无脑的善意跟匹夫之勇，很多时候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薇薇安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冷的补充了一句。
“只有知识与智慧，才是永恒的力量。而我，恰好拥有足够多的这两样东西。”
她微微扬起下巴，深紫色眼睛里闪着绝对的自信跟一丝藏不住的得意。那神情好像在说：看见没？那两个一个靠肌肉一个靠卖笑的，跟我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柳子常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位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傲娇法师，其实比谁都渴望被理解，被认可。
他笑了笑，真心实意的说：“薇薇安，谢谢你。你真的很厉害，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薇薇安身体微微一僵，好像没想到会得到这么直接的夸奖。她转过头避开柳子常的视线，耳根却悄悄的漫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哼，这...这点程度，只是基础里的基础罢了。”她嘴硬的说，“走了，回去了。再晚点，那两个笨蛋又要大惊小怪了。”
看着她加快脚步，有点仓促的背影，柳子常心里的那份依赖感，又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