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一下子乌云密布。
白天的温馨热闹,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的干干净净。
狂风跟野兽似的在窗外咆哮,用力的摇着宅邸的窗户,发出「咯咯」的悲鸣。豆大的雨点疯狂的抽打着玻璃,糊成一片水幕,看不清外面的一切。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开夜空,瞬间把庭院照的跟鬼域一样。跟着就是能把地都震裂开的滚滚闷雷。
卧室里,柳子常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眉头死死的皱着。
他做了个乱七八糟又十分奇怪且熟悉的噩梦。
梦里的雷声,变成了千万魔兽的咆哮。他好像站在一座尸横遍野的古战场上,血腥味跟土腥气扑面而来,数不清的狰狞面孔在他眼前交替闪过,嘶吼着冲向他。
画面一转,他又到了一片无边无际,冷得要死的雪山顶上。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银色身影,孤高又决绝,似乎在唱着悲伤的歌谣,那歌声让他没来由的心碎。
然后,场景又换了。一团温暖的篝火在黑暗里跳着,赶走了周围的寒冷。
他看不清围着篝火的人影,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婀娜的女性轮廓,她们的笑声跟低语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熟悉又遥远。一个霸道又勾人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好像在宣布着某种所有权,另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则在轻声讲着关于财富跟责任的故事。
这些支离破碎,毫无逻辑的画面,像无数烧红的烙铁,在他的脑海中反复碾过。每一个片段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的好像要把他的灵魂给撕开的头痛。
“啊——!!”
柳子常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梦里的恐惧跟孤独,像是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在闪电划过天际的瞬间,才能看清奢华家具投下的,扭曲又吓人的影子。寂静的黑暗中,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每一次跳动都沉重的撞击着胸膛。
他从没觉得这么孤独过。
明明身处一座华丽的宅邸,明明身边有三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妹子,都说深爱着他。可现在,在这被暴雨跟雷鸣统治的深夜,在他被噩梦惊醒的瞬间,他却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都给扔了,孤零零的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他下意识的伸手,往旁边的黑暗里乱抓,想抓住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然而,他的手指只碰到了冰冷的空气。
就在柳子常因为这片虚无而心脏猛的一缩时,卧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点都没有平时的优雅跟从容。
一个纤细的身影带着一阵香风冲了进来。
又一道闪电亮起,映出了艾丽丝那张写满焦急跟惊慌的漂亮脸蛋。她金色的长发因为跑动而显得有点乱,那双平时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蓝眼睛,现在全是浓浓的担心。
她几乎是在柳子常惊醒的同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他精神世界里风暴一样的剧烈波动。那种强度的精神震荡,让她想都来不及想,就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子常君!!”
艾丽丝快步走到床边,当她看到柳子常痛苦的抱着头,身体因为害怕微微发抖的样子时,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攥住了。
她想都没想,立刻坐到床边,就把柳子常抱进了自己柔软又温暖的怀里。
“子常君,别怕,有我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一股柔和的,带着微光的治愈魔力从她手心冒出来,慢慢的流进柳子常的身体里,驱散着他四肢的冰冷。
但柳子常的颤抖并没有完全停下,他依旧沉浸在噩梦带来的后怕里,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着。
“战争...魔兽的吼叫...还有...雪山...是谁...”
听到这些词,艾丽丝抱着他的手臂猛的一紧,眼神最深处闪过一丝藏不住的惊慌跟阴霾。
不行,不能让他想起来!绝不!!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藤蔓一样,一下子爬满了她的心脏。
下一秒,一股更强大,也更隐秘的力量,从艾丽丝身上悄悄散开。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魔法,像最轻的雾,又像最结实的蛛网,温柔又霸道的钻进了柳子常混乱的脑子里。
柳子常只觉得一股清凉的,带着奇异芬芳的气息包裹了自己的意识。那些在他脑子里疯狂乱叫的画面跟声音,就像被一只温柔但没法反抗的手强行按住,然后一点点的拖进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战场,雪山,篝火...所有的碎片都被这股力量抚平,覆盖,藏匿。恐惧跟孤独感很快就没了,换成了一种被精心设计出来的,绝对的安宁跟依赖感。
他的挣扎渐渐平息,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悠长。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来得及把脸颊深深的埋进那片柔软跟芬芳之中,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确认柳子常已经又睡着了,艾丽丝才慢慢的松了口气。
她低头看着怀里恢复了平静的睡脸,抬起手,用指尖温柔的,带着一丝迷恋的,描着他的眉眼。
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惨白的光线短暂的照亮了她的脸。
那张圣洁无暇的脸上,一开始的焦急跟担心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种特别复杂的,混着后怕,满足,还有一丝冰冷决绝的表情。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还是那温柔的弧度,但蓝眼睛深处,却不再是纯粹的爱意。那里面,有对自己强大精神力的自信,有对柳子常越来越强的占有欲,更有因为没法完全掌控局面而生出来的,深深的焦虑。
她知道,刚刚的噩梦不是偶然。
那道被她亲手造出来的,用来隔绝过去的记忆屏障,正在变得越来越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