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血月浸透，如同高悬的诅咒。木屋的残垣挡不住低沉的嘶吼，嗜血魔的脚步声在废墟间越来越近。
“来了。”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沙哑的嗓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下一刻，腐朽的木门被猛然撞碎。三头嗜血魔嘶吼着扑入，灰白的皮肤龟裂，獠牙间满是腥臭的气息。角落里的人类少女发出了被死死捂在喉咙里的抽泣。
“退后。”冷冽的声音与铁光一同掠过。
凛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前，巨大的镰刀在月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蓝黑色的魔力汹涌而出，仿佛夜海涌起的潮汐，将两头怪物卷入，瞬间撕裂成无声的血雾。
“哼……”茜冷哼一声，却在同一瞬间挥剑。
剑刃上缠绕的黑红魔力骤然爆发，斩向最后一头怪物。腐蚀之力灼烧空气，那怪物的血肉在触碰间便化为焦黑的灰烬。
火花四溅，剑与镰刀的光弧在狭小的空间内交错。两人无言，却在不知不觉间贴近了身体。
然而，战斗远未结束。巷子的黑暗尽头，更多猩红的眼眸亮起，至少七八头嗜血魔发出刺耳的低吼，一同涌了过来。
茜的胸口剧烈起伏，侧腹的伤口再度开裂，温热的血液迅速渗透了破损的军服。但她只是咬紧牙关，眼神倔强似一簇扑腾的火苗。
“可别拖我后腿。”她冷声道，握着剑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凛侧过脸，兜帽的阴影下，唇角没有波澜：“你还真是嘴硬。”
话音未落，镰刀横扫。蓝黑色的魔力化作一道半月形光弧，硬生生将三头嗜血魔震退。茜瞳孔微缩，那个女人……快得不可思议。心底那股不甘的情绪烧得她胸口发痛，她冷哼一声，提剑迎上，剑身的腐败之力瞬间膨胀，将另外两头怪物同时碾碎。
血液四溅，化作焦黑的灰烬落在两人之间。
但茜持剑的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魔力像毒焰，正沿着她的血管疯狂灼烧。每一次剑刃上黑红光芒的闪烁，都是在以她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瞳孔深处的血色也越来越浓。
“茜！”凛低喝一声，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接近于警告的情绪。
她看出来了。这个固执的将军，使用了过多的血魔法，已经陷入焦渴。
“闭嘴……我还没输！”茜倔强地嘶吼，剑刃猛然上挑，黑红的剑光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面前的怪物。可随之而来的，是她身影的剧烈踉跄。她再也握不住剑，膝盖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身体在痉挛，那是血液渴求至极限，濒临堕落的前兆。
就在一头嗜血魔的利爪即将挥至她面门的瞬间——
“蠢货。”
冰冷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凛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过。镰刀化作一道蓝黑色的风暴，瞬间将那怪物碾碎。下一秒，她单手拽住茜的肩膀，不容反抗地将她拉入怀中。
“放开……我……”茜咬着牙，眼神却已涣散。喉咙深处那股撕裂理智的渴望，让她几乎要发疯。
凛看着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蓝色眼眸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挣扎。最终，那挣扎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她抬起手，指尖拂过颈侧，解开了遮挡的衣领。
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茜血红的视野里。
“喝吧。”
茜的瞳孔猛然收缩。她想拒绝，想嘶吼，可身体早已背叛了意志。下一瞬，尖锐的獠牙刺破了那片柔软的肌肤。
血液涌入喉咙。
——甘甜。与她记忆中任何血液都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清冽的甘甜。
茜浑身一震。体内那股灼烧的痛感瞬间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抚平，失控的黑红魔力重新归于沉寂，濒临崩溃的理智被硬生生拉了回来。可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滚烫的热意顺着血液冲入四肢百骸，让她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死死抓住凛的斗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够了。”
凛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强行克制的颤抖。她将茜从怀里推开一点，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的血……”茜喃喃自语，唇角还残留着刺目的殷红，“为什么……”
凛沉默了片刻，抬起手，微微撩开兜帽的一角。月光下，她那双蓝色的眼眸如冰晶般闪烁，随即，那冰晶化成了两汪与茜如出一辙的猩红。
“我并不完全是人类。”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道，“我是半吸血鬼。”
茜不可思议地望向她。她曾偶然间在士兵的谈话中听过这个称谓。
“我的血之所以甘甜，是因为我体内曾注入过某种物质，可以说是升级药剂，也可以说是抗体，这能让我保持理智、不会堕落成怪物。”凛的语气冷静，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自嘲，“但我的血并非和人类血一样安全。喝多了，也会和吸血鬼血一样，成为毒，让吸血鬼退化成嗜血魔，哪怕是你也一样。”
茜怔怔地盯着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她的骄傲，她的自尊，都在告诉她，她不该依赖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可身体却清晰地记得，那一刻血液涌入口中的救赎感。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狂跳，像是某种她绝不愿承认的情感，正在悄然发芽。
“哼……”茜猛地别开目光，嗓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你就这么随便，把血给别人？”
凛低下眼，唇角勾起一抹模糊不清的笑意。
“只给值得的人。”
夜风终于吹散了最后的焦灰。躲在残骸后的少女们颤抖着探出头，望向那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一个是满身血污、眼神却依旧孤傲不屈的将军；另一个，是冷静得仿佛置身事外的神秘旅人。血月之下，她们的影子被拉长、交叠，宛如一个刚刚缔结、再也无法解开的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