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石壁渗出的寒气混着铁锈与霉味，凝成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戴蒙让人将伊芙琳带到了卡米拉的牢房。
两个女人被禁魔镣铐锁着，分立两侧。
她们的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伊芙琳的站位不自觉地向前挪了半步，用身体隔开了戴蒙和她身后的卡米拉。
“好了，你们的‘研究成果’已经被我的人妥善安置。”
戴蒙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手交叉置于膝上。
“我再问一次，大公的最终目的。”
卡米拉倚着冰冷的石墙，唇角的弧度依旧从容不迫。
“城主大人，我都说了，我们对政治不感兴趣，只关心科学的进步。”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滑过伊芙琳肩上重新渗血的绷带，眉心几不可见地收紧了一瞬。
伊芙琳则始终沉默，那双红色的眼眸是两个黑洞，吸收一切光线，不泄露半分情绪。
茜站在戴蒙身后，双手抱胸，紧盯着这两个女人。
她们之间那种无形的、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让她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的烦躁。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队长快步走入，单膝跪地。
“城主大人，疗养所传来消息，所有被解救的人员都已苏醒，生命体征平稳，无一人死亡。”
戴蒙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下来，他挥了挥手，示意亲卫队长退下。
茜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角落。
凛一直站在那片最深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对上茜投来的视线，极轻地，颔首。
“她们没说谎。”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茜和戴蒙的耳中，“至少，她们是这么认为的。”
地牢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既然如此，”戴蒙沉吟片刻，终于做出决定，“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与我合作，扳倒大公。事成之后，我会向王都为你们申请特赦。”
卡米拉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染上了几分真实的兴味。
“一个非常诱人的提议，城主大人。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们需要的，你给得了？”
“自由。”戴蒙的声音沉稳有力。
“以及一个真正能让你们施展才华的研究环境。当然，在我的监管之下。”
卡米拉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视线越过戴蒙，精准地，落在了那片阴影之上。
“我的兴趣，在别处。”
她站直身体，缓步走向凛，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声音，一下，一下，叩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个完美的样本……一个血液如此甘甜，又如此强大的，非纯血的吸血鬼。”
卡米拉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病态的痴迷与冰冷的诱惑。
“我很好奇……你的血，是什么味道？”
她伸出手，纤长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凛的兜帽。
“离她远点！”
一声厉喝！
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茜的身体已经动了。
她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雌兽，一个箭步挡在凛和卡米拉之间，眼底的红光是燃烧的怒火。
她自己都未曾察觉，那声音里带着何等尖锐的、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卡米拉的动作停住了。
她看着一脸警惕，浑身炸毛的茜，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口微微起伏。
“哎呀呀，将军大人，这么护着她吗？”
“胡说八道！”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脸颊，茜的耳根都烧了起来。
“我只是……只是不想你这种疯子，污染了重要的战力！”
凛站在茜的身后，兜帽的阴影下，唇角似乎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我是你们要找的半吸血鬼。后天改造的。”
凛平静地开口，打破了这怪异的对峙。
“用了一种特殊的抗体，中和了血脉里狂暴的部分。”
她抬起头，视线在卡米拉和伊芙琳身上扫过。
“我玩...我曾经在一处遗迹里，找到过关于这种抗体。那处遗迹现在已经无法进入了。””
“抗体……”
卡米拉的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
“原来如此，思路是对的！我们一直想通过融合与提纯来达到稳定，却忽略了‘中和’的可能性！”
她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滔滔不绝。
“吸血鬼不能吸食同族的血，就像用海水解渴，同源的血能会引发更剧烈的渴望，烧干理智，直到彻底沦为嗜血魔。”
“王都禁止随意转化人类，也是一个道理。”戴蒙接过了话头，语气严肃，“人类是我们的‘粮食’。无节制地转化，只会加速所有人的灭亡。这是写在血族法典第一条的铁律。而你想要的半吸血鬼的血，对吸血鬼来说也是一种慢性毒药。而作为半吸血鬼，大量吸食血液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副作用，包括且不限于——”
“‘毒药’这个词，用得太粗糙了。”
卡米拉打断戴蒙，的目光又一次落回凛的身上，随即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茜。
“血液的反应，因人而异。对有的吸血鬼来说，半吸血鬼高浓度的血能，或许不是毒药，而是一把钥匙，能打开一扇通往全新境界的大门。”
她的话，让茜的心脏没来由地一跳。
“成交。”戴蒙刚想开口拒绝，凛冷冷的声音抢了先。
卡米拉收回目光，对着戴蒙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合作愉快。”
协议达成。
当卫兵解开两人手上的禁魔镣铐时，卡米拉第一时间走向伊芙琳。
她没有去检查伊芙琳的伤口，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伊芙琳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她的拇指，在伊芙琳的手背上温柔地摩挲。
“真对不起你，我亲爱的伊芙琳。”卡米拉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责备，只有化不开的心疼，“我没想要你为我受伤。”
伊芙琳那张冰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她垂下眼帘，声音很轻。
“我只是在保护我们的研究。”
卡米拉的微笑里，多了一丝无人能懂的温柔与执着。
“我们的研究，”她轻声说，“就是用来保护你的呀。”
伊芙琳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茜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之间旁若无人的亲昵，心底那股烦躁感愈发强烈。
五人走出地牢，重新回到阳光之下。
新的联盟，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正式成立。
茜走在最后，她警惕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卡米拉。
那个女医生，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走在最前方的凛，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拆解的、稀世的珍宝。
一种陌生的、尖锐的不安感，在茜的心里悄然生根。
这感觉，比面对成千上万的嗜血魔时，还要让她心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