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境河城的港口已经苏醒。
潮湿的海风混杂着鱼腥味和木头的香气，码头工人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茜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一模一样黑红军服，那是戴蒙特意找城里最好的裁缝连夜赶制的。合体的剪裁勾勒出她劲瘦的腰身，境河城城主授的金色肩章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将她衬得英挺逼人。
凛看得着了迷，拼命克制着自己亲吻她的大腿还有把她直接抱走的冲动。
她又变回了那个帝国最年轻的将军，只是眉宇间的锐利，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所取代。
“路上小心。”戴蒙站在码头边，他没有穿城主的华服，只是一身简单的服装，显得干练而洒脱。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凛，又看向茜，暗红的眼眸里带着真诚的笑意：“别忘了，你是境河城的英雄。王都那些老家伙要是敢为难你，随时回来，我的城主府永远有你的位置。”
“哼，谁要你收留。”茜别扭地偏过头，耳根却微微泛红。
“茜姐姐！凛姐姐！”
莉亚牵着两个妹妹，一路小跑过来。她们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努力地扬起笑脸。
“这个……给你们路上吃！”莉亚将一个用干净麻布包好的包裹塞进茜的手里，里面是几块烤得金黄的麦饼。
“还有这个！”最小的提亚踮起脚，将一个用野花编成的花环，戴在了凛垂在身侧的镰刀柄上。
凛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花环，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提亚的头。
汽笛长鸣，催促着旅人登船。
茜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她曾浴血守护的城市，看了一眼那些在码头边用力挥手的身影，然后毅然转身，踏上了通往王都的航船。
船身不大，但足够安稳。两人在船尾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茜打开莉亚给的包裹，除了麦饼，底下还藏着三个小小的水晶瓶，里面是殷红的液体。
一张纸条上，是莉亚稚嫩的字迹：“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一定要收下。”
茜握着那几个冰凉的小瓶，指尖微微收紧。一股暖流，从心底深处，缓缓淌过。
船只顺着境河南下，两岸的风景渐渐变得葱郁。
北境那种萧瑟肃杀的景象被远远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翠绿丘陵和生机勃勃的田野。温暖的风拂过脸颊，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茜靠在船舷上，看着水面碎金般的光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甚至脱下了军帽，解开了军服的扣子，任由海风吹拂着顺滑的黑发。
凛就坐在她身边，安静地擦拭着那柄巨大的镰刀。那个可爱的滑稽的花环，她没有取下，就那么挂在上面，随着船身的晃动轻轻摇摆。
“我们不走陆路吗？”茜随口问道。
“太慢。”凛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从境河顺流而下进入无垠海，再沿着海岸线航行，从王都的港口登陆，比骑独角兽快半个月。”
茜看着她，看着她专注擦拭武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旅途，似乎也不坏。
几天后，内河的尽头豁然开朗，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蔚蓝，在海天相接处铺展开来。
“两位客人，前面就是无垠海了。”船老大是个皮肤黝黑、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类，他叼着烟斗，指着远方一片阴云密布的海域，“看到那片打雷的地方了吗？那就是冰封岛，上面住着一群货真价实的龙。雷暴就意味着它们最近脾气不好。“
茜眯起眼，那片海域上空电闪雷鸣，乌云翻滚，确实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最近海上的航线可热闹了不少。”船老大吐出一口烟圈，继续说道，“好多挂着贵族纹章的大船都往王都赶，这阵仗一看就是要参加什么重要的典礼。这世道，也就那些老爷们还有心思寻欢作乐了。”
茜没有作声，心底却升起一丝疑云。
重要的典礼？王都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传来。
夜幕降临，海浪轻柔地拍打着船身，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摇篮曲。
船舱里只点着一盏防风油灯，昏黄的光晕将小小的空间映得温暖而静谧。
茜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柔软的枕头，目光有些放空。
“我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凛正靠在对面的床头看书，闻言，她抬起头，安静地看着茜。
“她叫红，是莉莉希亚家族最小的女儿。”茜的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柔软的笑意，“我们家是传承了上千年的邪术师贵族，但她却一点也不喜欢和其他贵族打交道。”
“我父亲是个人类，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但他更喜欢看书，家里的藏书室比训练场还大。母亲总抱怨他是个书呆子，但每次父亲念书给她听的时候，她都听得最认真。”
“我小时候，就是在那个训练场里，被母亲逼着练习挥剑。她说，莉莉希亚家的女儿，可以不善战斗，但绝不能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茜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我想回家了。”
凛合上书，走到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像哄一个孩子那样，轻轻拍了拍茜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
那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沉稳力道。
茜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紧绷的肩膀也塌了下去。眼皮越来越沉，那些纷乱的思绪，在这一片温柔的轻拍中，渐渐远去。
在彻底陷入梦乡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和一句模糊的话语。
“睡吧，我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