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希亚家族的敞篷车在空中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黑色的飞龙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加快了速度。
风猛烈地灌入车厢，将茜的黑发吹得狂乱。她紧紧抓着凛的手，那份冰凉的触感，是此刻唯一能让她勉强镇定的锚点。
圣光大厅里那个老者的话语，和凛那番关于“天界”的推论，在她脑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充满恶意与阴谋的网。
凛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她的视线越过茜焦灼的侧脸，投向下方飞速掠过的、繁华的斯卡拉维塔。
天界。
这个词，在她的记忆深处，撬开了一个尘封的角落。
在那个名为《暗宴》的游戏里，“天界”是一个让所有吸血鬼玩家都头痛不已的限时副本。里面的怪物，那些通体发光、长着翅膀的生物，几乎对所有暗影和腐败系技能都有着天然的、令人发指的抗性。每一次副本开放，都意味着一场地狱难度的挑战。
而“半吸血鬼”，则是那个游戏里最昂贵的“商品”。要么，投入海量的金钱，在商城购买“升阶神药”；要么，就像她一样，作为一个顶尖的盗贼玩家，一次又一次潜入那个该死的天界副本，在无数次死亡与重来中，硬生生凑齐那些掉率低得可怜的特殊材料。
开发者偷懒的设定，如今成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恐怖。
天界，是氪金道具的来源。
而另一个地方，深渊……则是让高玩和氪佬们刷榜的地方。一个由无尽嗜血魔构成的位面，一个纯粹为了杀戮与排名而存在的疯狂世界。
凛的指尖微微收紧。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对这两个位面的存在，一无所知。
……
“母亲大人！”
茜几乎是冲进了那间熟悉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依旧是云海翻涌，景色壮丽，她却无心欣赏。
红正慵懒地斜倚在天鹅绒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色泽殷红的液体，看到女儿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她只是抬了抬眼，金红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怎么了，我的小将军，谁又惹你了？”
“议会！是议会那帮老家伙！”茜快步走到沙发前，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们想让我去做圣光守卫军团的团长，还说……还说要给我什么‘神药’，让我‘升阶’成半吸血鬼！”
红晃动酒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满是不屑。
“哦？他们总算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了。”她抿了一口杯中液体，慢悠悠地说，“前些日子，那个长老也找过我，说辞一模一样。被我拒绝了。”
茜微微一怔，没想到母亲早已知晓。
“可是，他们……”茜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着语言，“他们所谓的‘神药’，材料来自于‘天界’！他们可能在和天界生物做交易！”
“天界生物？”
这一次，红脸上的慵懒笑意终于彻底褪去。她坐直了身体，那双金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锋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客厅里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降了几分。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茜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的凛。
红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凛的身上。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审视，仿佛要将她从灵魂到躯壳都彻底看穿。
“是凛告诉我的。”茜的声音有些干涩。
红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凛，半晌，才重新将目光移回自己女儿身上，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
“前些日子，王都的夜栖区，出现了一道短暂的空间裂隙。”
“议会封锁得很快，但莉莉希亚家的眼睛，遍布斯卡拉维塔的每一个角落。”
“有一个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一个长着翅膀、通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少女形态生物。在那之后，议会就开始秘密接触各大贵族，兜售他们所谓的‘升阶’计划。那个生物声称，它的血液，能让最高阶的纯血吸血鬼，进化成传说中的……半吸血鬼。”
红的话，证实了凛所有的猜测。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茜看着母亲严肃的脸，又看了看兜帽下看不清表情的凛，心脏狂跳。她知道，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了。
她握紧了凛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面对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母亲大人。”
“凛……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她就是您说的，半吸血鬼。”
红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个少女，一个神情决绝，一个平静如水。
许久，她脸上那份属于掌权者的凝重与锋利，竟缓缓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恶作剧得逞的、明艳而危险的笑容。
“异世界来的……半吸血鬼小女友？”
她拖长了语调，那双金红色的眼眸在凛和茜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味。
“我的女儿，你可真是……总能给我带来惊喜。”
茜的脸颊瞬间涨红，但这次她没有反驳，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凛的手。
“这么说来……”红将杯中最后的殷红一饮而尽，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流光溢彩的王都。
“议会那群老家伙，是打算在这次的猎杀庆典上，向所有边境贵族，公布这个‘升阶’的恩赐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看好戏的愉悦。
“用一个虚无缥缈的进化承诺，来换取他们手中最后的兵权和领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次的庆典，恐怕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闹得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