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大厅厚重的门扉在身后合拢，将那一片压抑的寂静与暗流汹涌的权谋，尽数隔绝。
斯卡拉维塔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洒在茜的肩上，那枚血蔷薇勋章折射出璀璨的光。
她站在阶梯的最高处，俯瞰着下方欢庆的人潮，胸口依旧在微微起伏。方才在大厅里众贵族面前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走吧。”
一只微凉的手，从身侧伸来，轻轻握住了她的。
茜没有回头，只是反手，将那只手握得更紧。
莉莉希亚家的飞龙车驾早已在等候。
回到那熟悉的、飘散着淡淡花香的客厅，茜才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将自己重重地摔进天鹅绒沙发里，像一只耗尽了力气的猫。
“刚才，很帅气哦，我的小将军。”
红端着一杯殷红的液体，走到她身边坐下，金红色的眼眸里满是化不开的骄傲与温柔。她伸出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这才是我莉莉希亚家的女儿。”
茜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脸颊微微发烫。
“我只是……只是说了该说的话。”
“我本来只是打算去确认一下情报。”
凛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安静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摘下了兜帽。柔和的室内光线下，她那张清冷精致的脸庞，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柔和，柔顺的黑色发梢透着贤淑静谧的蓝。
“没想到，你会直接站出来。”她看着茜，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映着茜略显窘迫的脸。
“临场的发挥……很不错。”
这句平铺直叙的夸奖，从凛的嘴里说出来，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茜心头发颤。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只能拿起桌上的水晶杯，小口抿着里面的液体，试图用冰凉的触感压下那股不断上涌的热意。
“不过，伊兹娜居然会亲自出场，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红晃动着酒杯，脸上的笑意敛去，恢复了属于家族掌权者的锐利。
“她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了。王都的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有她这号人物的存在。看来，深渊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棘手。”
“是啊。”茜放下酒杯，神情也变得凝重，“墨菲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升阶机会，就能掀起那么大的风浪。现在，伊兹娜把这个机会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她的话还没说完，客厅的门被轻轻敲响。
管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躬身禀报：“夫人，小姐，议会的伊兹娜大人前来拜访。”
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请她进来。”红很快恢复了从容，她优雅地靠回沙发上，只是那双金红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伊兹娜独自一人走进了客厅。
她依旧穿着那身简约的白色长裙，亮银色的短发在窗外透入的阳光下，如同流动的月光。她没有带任何随从，姿态平和，像一位前来拜访友人的邻家少女，而非那个执掌着整个帝国权柄的至高领袖。
“红夫人，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她对红微微躬身，姿态谦卑，语气里却带着一种天然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红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伊兹娜小姐，我不管你是什么大议长还是国王。”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雌狮巡视领地的警告意味，“再有下一次，把我的女儿派到北境那种鬼地方送死……”
“我不管什么深渊还是天界，我会先拆了你的议会大厅。”
伊兹娜闻言，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双亮银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反而带上了一丝歉意。
“是我的疏忽。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的目光转向茜，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凛，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微笑。
“茜将军，还有凛小姐，刚才在大厅里，你们的表现非常出色。”
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能生硬地点了点头。
伊兹娜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茜和凛紧紧交握的手上，她银色的眼眸闪了一闪。
“墨菲斯的叛乱，本质上，源于他对力量的渴望，和对自身血脉桎梏，还有嗜血魔的恐惧。”
“没错。”茜忍不住开口，“他为了升阶，不惜用活人做实验，制造怪物。而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有了升阶的机会……感觉，真的很讽刺。”
“那并非我的本意。”伊兹娜轻轻叹了口气，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疲惫。
“天界生物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它从空间裂隙中坠落，奄奄一息。是我救了它。”
“它告诉我，存在天界和深渊两个位面，它的世界——天界，正在遭受深渊的侵蚀。”
“它与我做了一笔交易。”
伊兹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它为我提供‘升阶’的技术，让我拥有足以对抗深渊的力量。作为回报，我必须率领帝国的军队，进入深渊，为它创造一个足以彻底关闭深渊之门的机会。”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真相，远比她们之前猜测的任何阴谋，都更加宏大，也更加沉重。
这不是王都议会的权力游戏，而是一场关乎两个世界存亡的战争。
“所以，你在猎杀庆典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合所有力量？”红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锋利，只剩下凝重。
“是的。”伊兹娜点头，“边境贵族的力量必须被整合，王都的军团也需要扩充。我们需要每一份力量。而‘升阶’，是能将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唯一的筹码。”
她看着茜，那双银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真诚。
“茜将军，你的演讲，比我预想的更有力量。你点燃了他们心中熄灭已久的火焰。”
“我需要你。帝国需要你。”
“我希望你能担任新组建的‘深渊远征军’的总指挥。至于圣光守卫军团，那只是圣光大厅那些老头子为了拉拢你的一厢情愿。”
茜看着眼前这位肩负着整个帝国命运的少女，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银色眼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凛的手。
凛感受到了她的动摇，反手，用自己的体温，给了她一个无声的支撑。
“我……”茜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你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我拒绝。”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开口的，是凛。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凛平静地迎上伊兹娜的视线，那双蓝色的眼眸，在这一刻，深邃得如同无垠的夜空。
“进入深渊，关闭大门。这个计划听起来如此简单。”
“简单到让人去怀疑一个事实，”凛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寂静的气氛里。
“那个天界生物，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