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花香，因凛那句一针见血的质问，冷了三分。
红端着水晶杯的手指悬在半空。
她金红色的眼眸里，那份慵懒的笑意被惊讶与审慎取代，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敢于当面顶撞最高领袖的黑衣少女。
茜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攥紧凛的手，掌心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想把凛拉到自己身后，可凛的站姿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动摇。
伊兹娜依旧站在那里。
那张如同月光雕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亮银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凛，没有因为被冒犯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怒意。
“你很敏锐。”
许久，伊兹娜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却带上了一分赞赏。
凛没有理会这句夸奖。
她松开茜的手，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与伊兹娜的距离。
这个动作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也让她的气场，在无形中与这位帝国执掌者形成了对峙。
“我看出你也是半吸血鬼。”凛的语调平铺直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步‘升阶’的代价，它需要的材料，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东西。”
凛的目光锐利，直视着伊兹娜最深的秘密。
“你的半吸血鬼身份，不是轻松得来。”
“你也是通过战斗，通过杀死一个天界生物，才获得的，对吗？”
这番话，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是断言。
“就像我说的，你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你连之前于天界的接触都避而不谈。”
茜的呼吸停滞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凛的背影，这个女人……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她怎么敢……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和伊兹娜说话？
红靠在沙发上的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许。
她看着凛，那眼神，不再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而是强者之间，对彼此实力的重新评估。
伊兹娜沉默了。
她亮银色的眼眸里，终于泛起涟漪，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追忆，以及被看穿后释然的复杂情绪。
“是的。”
她坦然承认。
“很多年前，血潮刚过去不久。一个天界生物撕裂空间，降临在王都。它带来的不是福音，而是毁灭。那场战斗，王都的损失超乎想象。”
伊兹娜的语气很平静，却让茜仿佛能看到那场未曾经历过的，神与凡人之间的惨烈战争。
“我杀死了它。”
“而我升阶的材料，是另一个天界生物给予我的‘奖励’。”
这个转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天界，并非铁板一块。”伊兹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人能懂的疲惫，“他们和我们一样，有阶级，有矛盾，有战争。我杀死的，是‘入侵者’。而给予我奖励的，是入侵者的‘敌人’。”
“它告诉我，它所在的派系，在天界的战争中落入了下风。而它们最强大的敌人，正是与来自深渊的无穷无尽的怪物相勾结。”
“它们的敌人，包括曾经被我杀死的那个，和深渊的魔神签订了契约，他们给所有的深渊嗜血魔下了痛苦诅咒——也叫血之诅咒。嗜血魔会持续收到这个诅咒的微弱伤害，而这伤害会源源不断地变成天界契约者的生命力和再生能力，战斗力。同时也让深渊降临的嗜血魔更加焦渴，更加疯狂地猎杀我们的同胞，更加具有攻击性。”
红和茜母女二人同时竖起了耳朵。
作为邪术师家族的优秀成员，她们对诅咒类的法术非常精通，血之诅咒，是血魔法的经典常规法术，但一般只能同时诅咒几个对象用来反哺自身，而且时效十分有限。而这种时效极长又如此强劲的血之诅咒，她们从未见过有生物能够施展。
“它需要一个代理人，一个能进入深渊，杀掉足够多的嗜血魔来削弱这个契约，甚至杀掉魔神终止契约。作为交换，它会提供足以改变我们整个种族命运的升阶技术，它还说，或许……”
伊兹娜抬起头，视线越过客厅的落地窗，望向无尽的云海。
“……或许能极大削弱我们面对的嗜血魔敌人的攻击性，甚至利用契约来让他们无害化，"
”甚至能重创深渊，让深渊不再与我们的世界相连。”
伊兹娜的这番话，信息量太过庞大，让茜的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凛，寻求着某种答案。
凛的兜帽下，那双蓝色的眼眸深处，正飞速闪过无数记忆。
在她的记忆里，在那个名为《暗宴》的游戏里，确实存在着一条极其隐秘的史诗级任务线——限时活动任务“堕天之战”。
本来她刷着升阶材料刷的好好的快刷完了，结果天界因为开了这个活动，材料不让刷了，很多天界生物都变成了友好NPC不能打了。
那条任务线讲述的就是天界内部两大神系的斗争。
其中一方为了对抗另一方，不惜与深渊的魔神签订契约，引狼入室。
而另一方，则在各个位面寻找有潜力的“勇者”，给予他们“神之血”的祝福，也就是所谓的“升阶”，氪金重肝道具“升阶神药”的免费替代品。让他们去对抗深渊，削弱敌对神系的力量。
虽然游戏里的深渊没有什么“魔神”，开发者根本没做出来这个东西。
不过伊兹娜的经历，与那条任务线的背景故事，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并非单纯的游戏复刻。它有着自己的历史，自己的逻辑。而伊兹娜，就是这个真实世界里，“玩家"的替代品。
想通了这一点，凛身上那股尖锐的、充满警惕的气场，悄然散去。
“我明白了。”她低声说。
伊兹娜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态度的转变，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其实，在与天界生物交易之前，我尝试过别的方法。”
伊兹娜继续说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属于过去时代的沉重。
“血潮之后，旧帝国分崩离析，嗜血魔第一次大规模出现。我曾想联合西方的精灵王国，将它们彻底剿灭。但我们很快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在那些被血潮毁灭的王国废墟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猩红色的传送门。无穷无尽的嗜血魔从里面涌出。我们杀得再多，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只能选择防守，建立起一道道边境线，将怪物堵在军团和边境贵族的铜墙铁壁之外。但这种消极的防御，总有一天会崩溃。”
“所以，这次天界生物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获得更多情报，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深渊问题的，珍贵的……机会。”
伊兹娜说完，静静地看着她们，等待着她们的回答。
客厅里，只剩下壁炉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红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她金红色的眼眸里，锋芒尽敛，只剩下属于一个母亲的、深沉的考量。
茜的心，前所未有的乱。
一边，是关乎整个帝国，甚至整个世界存亡的宏大战争。
另一边，是她刚刚找回的、安稳而温暖的家。
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她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凛。
凛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依赖与迷茫，然后，她伸出手，像在码头时那样，轻轻握住了茜的手。
她没有对茜说什么。
而是抬起头，平静地，对伊兹娜说出了那句决定了所有人未来的话。
“我们加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