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希亚家的客厅里,那扇漆黑的、边缘闪烁着次元裂隙光芒的门扉,如同一道通往虚无的伤疤,安静地矗立在华丽的地毯中央。
戴蒙的出现,让这道伤疤显得更加匪夷所思。
“红夫人。”他上前一步,即便是在这位传说中的女将军面前,他的姿态依旧沉稳,只是那双暗红的眼眸里,多了一分晚辈见到长辈时的尊敬,“好久不见。您风采依旧。”
茜微微张着嘴,看着眼前这熟悉得过分的一幕。父亲和母亲之间那种亲昵的默契她早已习惯,但戴蒙……他怎么会用这种熟稔的语气和母亲说话?
“你这小子,嘴还是那么甜。”红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金红色的眼眸在戴蒙身上扫过,像是在审视一件许久未见的藏品,带着几分满意的笑意。“上次的信里还跟我抱怨关税问题,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信?
茜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托您的福,您在议会的关系网帮了大忙。”戴蒙坦然一笑,“境河城能有今日,离不开您在王都的周旋。”
原来如此。
戴蒙是母亲在北境安插的眼睛,而母亲,则是戴蒙在王都上,重要的政治伙伴。他们之间,早已通过无数封加密的信件,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政治同盟。而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茜的心头,不是被隐瞒的愤怒,而是一种……被妥善保护后的、后知后觉的暖意。
“这扇门……”戴蒙的目光转向那道漆黑的门扉,即便以他的沉稳,也无法掩饰眼中的惊叹。
“只要我还在,它就能一直开启。”凛的声音打破了客厅里的短暂沉默,“要不要把它挪到一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
她说着,伸出手,轻轻按在了那道漆黑的门扉上。没有复杂的咒文,也没有炫目的光效。那扇门仿佛有了生命,在她的指尖下温顺地收缩、变薄,最后化作一道纤细的黑色轮廓,悄无声息地滑向墙角,与壁炉旁的阴影融为一体。
这番举重若轻的操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凛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红的目光从那道几乎看不见的门上移开,落在了卡米拉和伊芙琳的身上。她站起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身上那股属于强者的压迫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女主人的从容与热情。
“那么,这两位美丽的小姐,也都是我们家小茜的好朋友吗?”红的脸上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她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挽住了卡米拉的手臂,另一只手则亲昵地拍了拍伊芙琳的肩膀。
那双金红色的眼眸里,是长辈对女儿朋友的、带着一丝审视的喜爱。
伊芙琳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但很快便放松下来,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算是回应。
卡米拉则巧笑嫣然,她反手握住红的手,姿态从容得体,仿佛面对的不是莉莉希亚家族的掌权者,而是一位久未谋面的亲切长辈。“红夫人,久仰您的大名。我是卡米拉·诺克特。虽然离家很久了,但诺克特家族的名字,想必您还有印象。”
“诺克特家的那个医学天才?”红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听说过你。很好,敢于反抗家族的安排,有我当年的风范。”
她松开手,目光在五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满意地拍了拍手。“好了,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戴蒙此时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恐怕我得先告辞了,红夫人。境河城还有一堆事务等着我处理。”
他看向墙角那道黑色的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以后我会常来的。王都的政治风向,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他走到茜的身边,像个兄长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便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道黑色的门扉,身影瞬间消失。门,也随之悄然隐去。
“好了,既然那个冷冰冰的家伙走了。”红重新靠回沙发上,对茜和凛眨了眨眼,“小茜,带你的朋友们四处转转吧,让她们也见识一下,我们莉莉希亚家的底蕴。”
莉莉希亚家的宅邸,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建立在花海之上的小型博物馆。
茜带着卡米拉和伊芙琳,穿过铺着柔软地毯的长廊。凛安静地跟在最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她们最先来到的是训练场。与戴蒙那种务实的城主府不同,这里的训练场大得惊人。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气味,那是高阶魔力碰撞后残留的气息。一排排由黑曜石打造的靶子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与焦黑的腐蚀印记。
“这里……”茜的指尖轻轻划过一个靶子上的剑痕,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是我小时候和母亲练剑的地方。她总说,邪术士的身体太脆弱,如果不能在敌人近身前解决掉他们,就得有能力在近身后活下来。”
这股混杂着力量与回忆的空气,让茜感到一阵心安,仿佛回到了那个只需要考虑如何挥出下一剑的单纯时光。
与训练场的肃杀截然不同,宅邸的另一侧,是一座巨大的玻璃温室。温暖而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裹挟着成百上千种花卉混合而成的、馥郁到几乎令人眩晕的香气。
这里是邪术士的药圃。无数珍稀甚至剧毒的植物在这里被精心培育着。艳丽的食人花张开着布满粘液的颚,散发着甜腻的诱惑;通体漆黑的“寂静之根”在角落里无声地生长,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线;还有一些茜也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它们的藤蔓上开着幽蓝色的花朵,花蕊中散发出的香气,带着一种能麻痹神经的魔力。
“真美啊……”卡米拉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痴迷。她走到一株盛开的“黑寡妇之吻”前,那花朵的颜色,是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红。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剧毒的花瓣。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旁伸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会中毒。”伊芙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她没有立刻松开,而是顺势牵着卡米拉的手,用另一只手,温柔地为她拂去肩上落下的一片花瓣。
卡米拉转过头,看着伊芙琳那张冰封的、却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一丝柔情的脸,忽然笑了。
“伊芙琳,”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你说,如果我们在这里接吻,会不会也染上它的毒?”
伊芙琳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她垂下眼,没有回答,只是将卡米拉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茜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旁若无人的一幕,脸颊没来由地一热。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凛,却发现凛正安静地看着自己,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映着温室里斑驳的光影,和自己有些慌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