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座由骸骨堆砌的拱门，一股更加阴森、更加庞大的地下世界，展现在她们面前。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属于坟墓的腐朽味道。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重的、如同巨兽踏步般的轰鸣声。
这里是中层区域。
“你们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凛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短暂的胜利宁静。
茜还在回味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战斗，闻言一愣：“什么事？”
“刚才那支偷袭的小队里，”一直沉默的伊芙琳忽然开口，她那双总是平静的红色眼眸扫过众人，声音冷得像一块冰，“有个牧师。”
牧师。
这个词让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如今这个吸血鬼主导的王国里，牧师这个职业，因其神圣魔法与吸血鬼血脉天生相克，早已被议会列为最严格的禁忌。除了王都那支规模极小、专门用来制衡与审判的圣光军团，几乎不可能有吸血鬼能接触到这种力量。
“他们怎么敢？！”茜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私自修习神圣魔法，这是叛国罪！”
“我猜，他应该是那次王都事件后，与圣洁一族共生的边境贵族之一。”凛的推断冷静而精准，她看着茜，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洞悉一切的清明。
“没错。”
一个平静而磁性的声音，再次从不远处的阴影中传来。
又是墨菲斯。
他依旧是那副朴素的侍从打扮，提着那个叮当作响的麻袋，仿佛只是一个恰好路过的、尽职尽责的拾荒者。
茜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她几步上前，手中的长剑再次燃起黑红色的火焰：“那也太不公平了！一个牧师，对付我们这种纯血吸血鬼，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公平？”墨菲斯看着她，那双红色的眼眸里，竟流露出一丝近似于怜悯的嘲讽，“茜将军，你真的以为，王都那些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会不懂得制衡的道理吗？”
他环顾四周，仿佛在给一个天真的学生，讲解这个世界最残酷的潜规则。
“在边境的高级贵族圈子里，偷学神圣魔法，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碍于我们自身的体质，那些力量就像一把双刃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根本无法作为常规武器。”
墨菲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但牧师不一样。一个掌握了神圣之力的吸血鬼牧师，在这个社会里，就是最好用的宪兵，最无情的锦衣卫，最有效率的处刑者。他们能轻而易举地，秒杀掉任何不听话的、自以为强大的同族。”
他的话，让茜的心头泛起一阵恶寒。
“不过，”墨菲斯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凛的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在这个地牢里，有我和我身上那位‘同伴’的双重监视。任何试图用神圣魔法攻击吸血鬼的行为，都会被立刻阻止。”
“你监管？”卡米拉嗤笑一声，她斜倚在伊芙琳身上，姿态慵懒，言语却像淬毒的刀子，“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等阶也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难道说……你也接受了伊兹娜的‘馈赠’，和圣洁一族共生了？”
墨菲斯没有否认，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没错。”
这个回答，让茜和卡米拉都愣住了。
“伊兹娜议长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墨菲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大彻大悟后的平静，“我与一位强大的圣洁一族共生。现在，我拥有两个灵魂的知识与技能。而我，也被祂的意志所影响，更愿意……追随伊兹娜议长的指引。”
“卧槽……”茜没忍住，脱口而出，“伊兹娜在圣洁一族里威望这么高吗？”
墨菲斯那张总是平静如潭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
“与我共生的那位，曾经亲眼见过。”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伊兹娜议长，徒手敲碎了天界生物的脑壳。”
……
告别了那个已经彻底变成“议长吹”的前大公，四人继续向着城堡的中层区域深入。
这里的环境，比表层更加凶险。
“喀拉……喀拉……”
墙壁的阴影中，忽然窜出十几具手持弩箭的骷髅射手，它们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幽幽跳动，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咻！咻！咻！
淬着幽蓝色寒气的弩箭，如同密集的死亡之雨，铺天盖地而来！
“小心！”
茜正要挥剑格挡，凛却先一步动了。
她手中的裂魂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刃面上的蓝黑色漩涡瞬间展开，将所有袭来的弩箭尽数吞噬。
几乎在同一时间，头顶传来刺耳的破空声。
十几颗燃烧着绿色鬼火的、狰狞的骷髅头，如同陨石般呼啸而下！
“交给我。”
伊芙琳将怀中的卡米拉轻轻放下，她那双总是平静的红色眼眸，第一次燃起了炽热的战意。
她伸出右手，一团漆黑的“如意”物质瞬间化作两柄巨大的、造型夸张的黑色利爪。
伊芙琳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她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迎着那片骷髅头冲了上去！
撕拉——！
黑色的利爪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那些坚硬的骷髅头，在她的攻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撕成了漫天碎片。
战斗，在短短数秒内便已结束。
她们穿过一条由无数骸骨铺就的长廊，最终，来到了一扇由巨大黑曜石雕琢而成的、散发着浓郁死灵气息的门前。
门后，是一个巨大得如同地下宫殿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中央，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它身披一套由无数哀嚎灵魂符文构成的漆黑重甲，左手持着一柄由幽蓝色魔法水晶构成的、半透明的长剑，右手则托着一本翻开的、散发着不祥光晕的魔法书。
不死督军。
“终于来了个像样的了。”
卡米拉舔了舔自己亮红色的嘴唇，那双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属于猎人的兴奋。
她不等众人反应，便独自一人，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进了大厅。
“这个玩具，我要了。”她回头，对着众人嫣然一笑，“你们谁都不准插手。”
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凛拉住了。
“让她去。”凛的声音很平静，“她需要一个……发泄自己战斗欲望的出口。”
王座上的不死督军，似乎被这个擅自闯入的、渺小而美丽的生物激怒了。
它缓缓地从王座上站起，那双空洞的眼眶中，两点幽蓝的灵魂之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入侵者……死！”
它发出嘶哑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咆哮，手中的水晶长剑猛地向前一指！
嗡——！
整个大厅的地面，瞬间亮起了无数道诡异的紫色魔法阵！
下一秒，数十名手持淬毒飞刀的、半透明的刺客幻影，从魔法阵中浮现，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卡米拉无声地扑了过去！
“有点意思。”
卡米拉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她没有丝毫闪躲，只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那本一直被她托在另一只手中的魔法书，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暗影之箭。”
她轻声念出咒语。
咻！咻！咻！
数十道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粗壮无比的黑色流体，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从魔法书的书页中爆射而出！
那不是箭。
那是死亡本身。
噗嗤！噗嗤！噗嗤！
黑色的流体，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精准地贯穿了那些刺客幻影的身体。
那些幻影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接触到黑暗能量的瞬间，如同被泼上浓硫酸的画卷，迅速消融、瓦解。
清场，只在一瞬间。
不死督军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手中的水晶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幽蓝色的、致命的弧线，带着足以斩断山峦的威势，朝着卡米拉当头劈下！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卡米拉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她只是微笑着，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一团漆黑的“如意”物质，在她掌心飞速旋转、凝聚。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如意”瞬间化作一面巨大的、不断流转的黑色圆盾，稳稳地，架住了那柄势大力沉的水晶长剑！
火花四溅，能量的冲击波将大厅的地面都刮下了一层石粉。
卡米拉的身影，在巨大的冲击下，向后滑出了数米，但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从容不迫的、玩味的微笑。
她看着不死督军那双燃烧着灵魂之火的眼眶，红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就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