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下的囚影

作者:嘁嘁嘁7Y 更新时间:2025/9/26 13:05:38 字数:3928

凯旋颂

这是举行凯旋仪式时演奏的歌曲。

队列中奏响凯旋颂,意味着这是一支前往凯旋仪式的队伍。

是啊,难怪总觉得这支队伍有些微妙。

要说押送囚犯过于华丽,说是皇帝出巡又太过寒酸。

剩下的选项只有将军凯旋了。

明明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为什么没能早些意识到呢。

我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凯旋仪式是为庆祝与犒赏胜利者举办的盛大庆典。

将军在最前方接受众人祝贺,将战争中缴获的金银财宝抛撒给市民。

士兵们在民众欢呼中享受庆典,游街示众战俘以彰显国威。

这时候的战俘通常是敌军君主与将领。

而此刻这支队伍里像战俘般被对待的——只有我。

叛军近期只进行过一场战争——艾米莉亚的反叛。

而在叛乱败北方的将领与君主中——女性仅有一位。

帝国的女帝。

莉莉特·冯·瓦尔讷明德。

艾米莉亚,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

当太阳沉没的幽深夜晚。

唯有火把照亮黑暗的连绵军帐。

身着铠甲的银发男子。

协助他披挂的紫瞳女子。

齐格弗里德突然开口:"艾米莉亚,很感谢这些年的陪伴。"

少女用看怪人的表情瞪他:"突然说什么呢,搞得像临终遗言似的。"

"不,只是…想道谢。"

青年笑着说完后,艾米莉亚也扑哧笑出声:

"别说怪话,必须活着回来。要是敢丢下我先走,这辈子都诅咒你哦?"

"我看起来像会战死的样子吗?"

"你确实很能打——但有时候会逞英雄。这次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后方。"

她纤细手指划过他的胸甲。

青年抚摸着她的后颈落下轻吻:"既然是皇女殿下的命令。"

"哼,当然啦。你可是我的骑士——皇女唯一的骑士。谁敢违抗主君呢?"

"谨遵钧旨,殿下!"

"噗!这什么古板腔调!"

两人笑闹着依偎在一起。

艾米莉亚戳着他的铠甲:"穿这样躺着不难受?"

"在你身边就完全不会。"

"呜…又说这种话!"

少女气鼓鼓捶他胸甲。

齐格弗里德大笑着仰躺望向帐顶。

"艾米莉亚。"

"嗯?"

他突然紧闭双眼,沉默片刻后直视上方:

"虽然只是假设。"

"说吧。"

"真的是最坏情况下的假设。"

"好啦快讲。"

"如果我不在了——"

"干嘛说这个!"

"不是你让说的?"

"不是这种…!"

青年笑着按住她:"玩笑而已。但接下来是认真的——倘若叛乱真的胜利。"

"嗯。"

"立刻处死你姑母。"

"什么?"

"你肯定会心软。毕竟连对那女人都存着亲情不是吗?"

"对那种怪物哪来的亲情!"

"那件事之前…你们关系其实不错吧?"

少女闻言僵住。

齐格弗里德向空中伸展手臂,五指张开如烈日:

"天无二日。帝国如此,瓦尔讷明德家亦是如此。"

"所以…不杀姑母会威胁到我?"

"没错。你的皇权将被动摇——虽然我在就能护住你…"

"我的权威没那么脆弱!"

"无关强弱。重点是反对派会借她之名作乱。"

四目相对时,艾米莉亚终于点头。

"答应我。别顾念旧情。"

"…知道了。"

两人小指相勾。

齐格弗里德满意地起身:"该出发了。"

"现在?"

"得提前去做最后的战术确认。"

晨光中挥手告别的身影。

艾米莉亚久久凝视着他消失的方向。

*

这场拂晓爆发的朗根费尔特大会战——

后世记载双方共投入十一万兵力,最终导致帝国西部势力全面崩溃,版图被压缩至北部施滕达尔山脉以内。

在叛军的大规模反击之后,原本观望的中部大领主们纷纷倒戈,战争爆发以来叛军首次占据了上风。

而这种优势直到战争结束都未曾被逆转。

我竟然附在了莉莉特·冯·瓦尔讷明德的身体里。

我现在是莉莉特?

莉莉特本该早就身首异处了。

为什么艾米莉亚没有立刻处死莉莉特呢?

你们之间的旧情就这么深吗?

深到连姑妈都下不了手?

可如果真是旧情,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的姑妈?

难道只是不想让她死得太痛快,才留着羞辱她?

但你对丹尼斯说过让艾米莉亚别碰我。

为什么要从丹尼斯手里保护我?

保护讨厌我的丹尼斯手里的我?

莫非这场凯旋仪式也是丹尼斯独断专行?

或是艾米莉亚的授意?

思绪乱作一团。

脑袋像是要裂开般疼痛。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明明约定过的。

是我太愚蠢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轻易结束。

艾米莉亚,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莉莉特——我死得越晚,治理国家就会越困难。

如果再爆发叛乱该怎么办?

这个时机实在太完美了。

名正言顺。

毕竟艾米莉亚也是通过篡位登基的。

正是各地领主心怀鬼胎伺机而动的绝佳时机。

只要我还活着,艾米莉亚就会越来越危险。

那么我……

我该怎么办?

要自杀吗……

真的吗?

我不想再死一次。

不想死去。

还能再见到艾米莉亚。

还没见到艾米莉亚。

也没见到女儿阿莉娜。

还没能抱一抱阿莉娜。

但用我的活着让艾米莉亚陷入危险真的对吗?

我该怎么办,艾米莉亚。

在混乱的思绪中,队伍已经穿过了巴尔特堡城的正门。

如果这真是凯旋仪式……我得做好心理准备。

振作起来。

我是齐格弗里德·冯·石勒苏益格。

艾米莉亚·冯·瓦尔讷明德的骑士。

才不会脆弱到在这种地方崩溃。

队伍正向城堡中心前进。

城堡中心有座宫殿——巴尔特堡宫。

所以我们正一步步走向巴尔特堡宫。

零星看见出来观看凯旋仪式的市民。

越靠近中心街道,市民就越多。

市民的目光像尖刺般扎来。

我缩起肩膀微微弓腰。

这样能少被看见些吧。

从心底涌起屈辱感。

试图甩开沉重的情绪却徒劳无功。

不知不觉街道已挤满欢呼的市民。

人群越密集,我的肩膀就缩得越紧。

刚才的决心去哪了。

我能坚持住。

能做到。

还能继续走。

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少看我一眼。

不得不承认。

我感到羞耻。

感到可耻。

感到屈辱。

在无数市民围观下被绳索捆缚的败者——这就是现在的我。

紧绷的胸口涌起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无论转向左侧还是右侧,视线都如影随形。

在目光压迫下呼吸愈发急促。

能感觉到他们用视线打量我的身体。

脚、腿、腰、胸、肩直至头顶。

被目光触及的每寸肌肤都在颤栗。

别看了。

在他们眼里我是什么模样?

"听说那女人是我们的女帝呢。"

"啥?那个暴君?"

"怎么沦落到这地步……"

"毫无羞耻心吗?"

羞耻。

羞耻得要发疯。

所以求你们别看了……

虽是深秋却浑身冒汗。

体力耗尽的躯体几乎是被马匹拖着前行,越勒越紧的项圈阻碍着呼吸。

"不知廉耻的东西。"

"她以前不就这样吗?"

"肯定早就没了尊严吧?"

市民中爆发的哄笑。

"这种人就该早点处置!"

"真是丢尽了皇室的脸。"

"早就该被废黜了!"

飞来的石块与污物。

头部被砸中流下鲜血。

身体不断增添新伤,早已血迹斑斑的双足烙下血脚印。

但与先前的士兵不同,此刻无人制止。

清醒些。

我是齐格弗里德·冯·石勒苏益格。

艾米莉亚·冯·瓦尔讷明……

"呃啊?!"

有人恶意推搡我的身体。

仿佛嗅到猎物气息的野兽,更多人上前挑衅。

手臂、腰肢——所有能触及的部位都被恶意触碰。

"住手……"

"操,别挡着游行队伍!"

"全都滚到警戒线后面去!"

直到此刻,士兵们才因游行受阻出面阻拦。

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简直悲惨至极。

飞来的石块越来越密集,用身体抵挡变得愈发困难。

双腿颤抖着到达了极限。

再一步,只要再迈一步……

这究竟是第几个“再一步”呢。

昏沉的头脑突然被泼上冰水。

"呃、哈啊!"

全身瞬间湿透。

寒风掠过肌肤,激起满身鸡皮疙瘩。

好冷……

绳索逐渐勒紧。

吸饱水分的麻绳膨胀起来。

粗糙的绳结摩擦皮肤,划出长长的血痕。

无一处不痛。

破烂的双脚、被绳索磨破的手腕与身躯、遭石块击中的头颅。

踉跄前行时踏错步伐,整个人重重栽倒。

被缚的双手甚至无法撑住地面。

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拖拽脖颈的缰绳一次次绊倒。

"求求您、别拉了…稍停下吧!"

我向马背上的军官哀求,他却连瞥都不瞥一眼,反而加快了速度。

被拖行的躯体在地面擦出蜿蜒血痕。

凄惨极了。

被马匹拖拽时忽然想到:

这样下去会死吧?

是不是就能结束这份屈辱了?

没错…就这样死掉吧。

放松全身力气。

失去支撑的身体让绞索骤然收紧。

马匹的拖拽力掐断了呼吸通道。

无法喘息。

虚脱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逐渐朦胧发白之际——

啪!

鞭影撕裂了空气。

"咳呃!"

带刺的鞭子撕开我伤痕累累的身体。

马匹不知何时已停步,松弛的绞索让肺部重获氧气。

摇晃的视野中,军官正疯狂擦着冷汗。

他强装镇定,但慌乱的眼神出卖了他。

我这才明白:

啊…原来我死了他会很麻烦。

摇晃着爬起身。

总不能连累无辜的执行者。

再次迈开脚步。

只要撑到游行结束就好。

我拖着颤抖的双腿暗自起誓。

这时,巴尔特堡宫的身影渐渐浮现。

艾米莉亚与贵族们站在巴尔特堡宫的阳台上俯瞰。

她的军队正凯旋归来。

此刻士兵们将在宫廷花园解散,各自返回驻地。

这支如臂使指的军队——曾经的叛军,如今的帝国军——令新晋女帝倍感骄傲。

"妈妈!"

远处有个小女孩甩开侍从们飞奔而来。

侍女们惊慌失措的模样惹得艾米莉亚发笑,她伸手迎向孩子。

"阿莉娜!"

女帝将女儿高高抱起。

"我们的小公主刚才在做什么呀?"

"和哥哥姐姐们画画!"

"画画?开心吗?"

"嗯!"

阿莉娜清脆的应答让艾米莉亚露出笑容。

这个总能照亮众人的明净孩子,已是她仅存的珍宝。

"妈妈在干嘛?"

"妈妈在···看凯旋式哦。"

"凯旋式?"

女帝轻抚女儿的秀发。

"是表扬军人叔叔们英勇作战的典礼。阿莉娜也想看吗?"

"阿莉娜要看!"

艾米莉亚将女儿举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

"那就是凯旋式?"

"对呀。"

"好厉害!"

兴奋的女孩晃动着脑袋,突然用小手指向队列:

"妈妈,那个是什么?"

"哪个?"

女帝顺着手指方向望去——

被绳捆绑、血迹斑斑的女人正被拖行而过。

她慌忙遮住孩子的眼睛。

"阿莉娜!不能看那种脏东西。"

"脏东西?"

"对,很脏的东西。"

"是败者之相吗?"

"嗯,是败者之相。"

"阿莉娜讨厌败者!"

"真是好孩子。"

放下女儿后,女孩又蹦跳着找侍从们玩耍去了。

艾米莉亚侧首望向莉莉特低语:

"竟敢让我女儿看见那种污秽…"

她理所当然地将过错归咎于对方。

不过那憎恶的女人浑身染血的模样,倒令她颇为愉快。

*

队伍终于进入宫墙。

凯旋军解散后各自归营,欢庆结束后的日常即将重启。

但我不属于任何驻地。

没有衣服,没有归处。

唯有一条捆缚身体的绳索。

连这束缚都无人为我解除。

众人四散离去,唯我茕茕孑立。

在士兵们窥探的目光中瑟缩着。

直到最后…依然一无所有。

真的到极限了。

浑身血污的我小心躺在粗粝地面上。

暮色渐沉。

视线开始模糊。

泪水划过肮脏的脸颊引起瘙痒,但被绑住的双手连擦拭都做不到。

还没到极限。

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我闭上双眼陷入沉睡。

艾米莉亚。你在哪儿?

今夜我也在思念中入眠。

艾米莉亚。我想见你。

晚安。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