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法袍贵族不顾体面地唾沫横飞喊道。
"这种十恶不赦的罪犯也配活命？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话音刚落，另一侧的法袍贵族拍案而起：
"可法典上白纸黑字写着！若对现存律法视若无睹，我等还要法典作甚?"
很快其他贵族也加入争吵。
"被告的罪行判十次死刑都不为过。诸位究竟要秉持怎样的道德正义才非要留她一命?"
"可法律生效自有其道理。若想废止条款，当初就该召开帝国法庭提出动议！"
"整整一百五十年啊！一百五十年前的律条——不，两百年前甚至三百年前的标准——怎能原封不动套用在当下?"
"荒谬！律法如何生效如何中止皆有明文规定，岂能当作儿戏！"
"呵，不过是个卑贱邪祟的女人，死活有什么打紧。"
"注意你的言辞！不得对被告进行人身攻击！"
"什么？轮得到你说教！"
场面彻底失控了。
起初还算克制的辩论很快升级，纸张与墨水瓶开始在审判厅横飞。
有次墨水瓶塞子擦着我头皮掠过，险些砸中。
审判长终于忍无可忍地捶响法槌：
"肃静！"
奇迹般地，所有审判官瞬间闭嘴落座。看来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审判长环视众人继续道：
"在陛下御前如此失仪成何体统！就算不顾颜面…"
他目光扫过圆厅内的同僚：
"诸位心知肚明，这类案件终究只能依法裁决。"
某位面色阴沉的审判官反驳：
"但将一百五十年前的律法直接应用于现实未免牵强。"
"可这是陛下钦定的要求。难道你要抗旨不遵?"
"胡扯！难道奉圣命就能凌驾帝国法典?"
"荒唐！陛下旨意与帝国法本无冲突，休要混淆视听！此刻藐视法典的正是阁下！"
"狂妄之徒！"
眼看混乱再起，审判长猛敲法槌：
"够了！"
喝令声中，贵族们悻悻归位。
审判长作出手势：
"既然仍有异议，那就付诸表决。这样总该心服口服了吧?"
法袍贵族们面面相觑。虽非人人满意，但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案。
众人陆续点头。
"现在，请支持启动皇族法第118条第3项的成员举手。"
多数审判官举起手臂。虽有小部分人保持沉默，但赞成票已轻松过半。
书记官们穿梭统计，最终向审判长呈报结果。
"赞成票超过半数。根据皇族法第118条第3项，现宣布对被告莉莉特·冯·瓦尔讷明德改判奴隶刑。"
法槌落下时，我仍觉得不真实。
成为艾米莉亚的奴隶？
我明明已准备好赴死，认定自己会死在刑场上。
可现在居然要变成奴隶。
但某些贵族显然对判决不满。即便坐在被告席上，我也能感受到那股躁动。
艾米莉亚起身致意：
"感谢法庭依法作出的裁决。"
贵族们勉强回礼时，她忽然露出浅笑：
"不过有个忠告要送给诸位。"
审判长询问："陛下请讲?"
"在座各位中，既有坚信正义需要惩戒来彰显的人，也有对这位小姐怀有私怨的吧。"
许多贵族闻言低头咳嗽。毕竟帝都贵族圈里，没人真正能与莉莉特毫无过节。
被点破心思的众人投来戒备的目光，艾米莉亚却继续道：
"只是想告诉各位不必多虑。"
她眼中闪过寒芒：
"我保证，事情会如各位所愿。"
法袍贵族们顿时舒展眉头。甜腻的气氛弥漫开来，温暖的春风拂过和睦的法庭。
"臣等自当遵从圣裁！"
"这判决实在太妙了。哈哈！"
法院贵族们喜笑颜开地交谈着。
一位审判官问道：
"陛下，您打算···坚持到哪一步?"
艾米莉亚回答：
"直到她主动求死为止。"
*
帝国内有众多贵族。
其中堪称大贵族的群体通常分为两类：
在地方拥有封地却常驻首都，掌握中央政权的中央大贵族；
以辽阔领地为基础，在地方称王称霸的地方大贵族。
前者因实际掌控的封地较小，往往缺乏像样军力。
但他们大多执掌帝国精锐军团，以此替代私兵。
后者凭借广袤疆域与半独立行政体系，通常蓄养着庞大私兵。
而此刻帝国的局势，正适合他们兴风作浪。
此时此地，地方贵族魁首马堡公爵正在行动。
觥筹交错的宴席。
饕餮之徒狼吞虎咽。
戴着华丽面具的贵妇与绅士点缀会场。
极尽奢靡的假面舞会正在举行。
毗邻舞厅的会议室里，一群贵族正密谋着什么。
居中而坐的巨汉站起身：
"自从数年前先皇陛下蹊跷驾崩，这个国家就再没好日子。各位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
巨汉环视会议室继续道：
"先皇在位时，帝国尚有法度。人人都安分守己。可如今这帝国还有规矩吗?"
"没有！"
贵族们齐声附和。
巨汉再度开口：
"说得对。现在就算把眼睛擦亮也找不出半点法度。为何会沦落至此?"
他猛捶桌面：
"我认为根源在当今皇室！简直荒唐！皇帝陛下虽然执政期间做了不少糊涂事，但至少当初登基名正言顺。可瞧瞧现在那个自封女皇的**！靠着叛乱强夺帝位！"
纯属诡辩。
在场谁都清楚先皇死于毒杀，而下毒者正是莉莉特。
也都明白艾米莉亚的继承顺位更高，这次叛乱更具正当性。
但这些对他们毫不重要。
大义名分根本没必要。
反正随时能编造出来。
他们只需要一个借口。
"不能再坐视不管了！绝不能看着帝国继续堕落！是不是！"
"正是！"
见贵族们近乎狂热的响应，巨汉亢奋地加大嗓门：
"我绝不袖手旁观！要挺身而出！挽救这个帝国！在场可有人愿与我同行?"
"愿随您左右！"
"说得对！我们也不能干看着了！"
巨汉高声宣告：
"好！甚好！我将与诸位同心协力改造国家。必须从那个僭位女巫手中夺回正统帝位，归还合法主人。必须助莉莉特陛下重登大宝！我马堡公爵愿为先锋！"
掌声雷动中，满脸亢奋的贵族们争先恐后起立呐喊：
"行动起来！"
"勇往直前！"
"夺回正统帝位！"
"寻回真正主人！"
席卷帝国的战火，此刻才刚刚燃起火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