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兄,昔日一别尚在眼前,今日相见却要相杀了,真是造化弄人。”
“我记得那年的冷胭脂,一双如意手,一柄嫣红剑,白衣秋水,惊艳摄魄,技惊四座,令人心折。”
水流东缓缓戴上一双黄织银线手套,朝她伸手。
“不知今日的冷掌门,剑锋尚利否?”
一声剑吟。
冷胭脂长剑出鞘,剑指强敌。
“磨剑门人,剑心为要,心不改,剑不变。昔剑,今剑,水兄一试便知。”
“冷掌门,我知你身有挂碍,也不欺你,以一招决胜。”
高手决战,气势为重。水流东横指,气势高涨已隐隐压过冷胭脂一筹。
“痛快!”
冷胭脂心知对手之强,己方气势落于下风。心中一凛,不做保留,手指抹过剑锋,只闻剑气穿行呼啸,声声刺耳,如锯钢铁,激起点点火星。
凄绝剑势,竟是比对战魔主时更强三分。
强烈剑气,激的一口心血交融的嫣红剑,不住嗡鸣。
剑身雪亮,何谓嫣红?
敌血祭剑,是为嫣红!
“吾身作剑血为锋!”
冷胭脂剑动,影纷纷,只听剑啸,只见剑影,不知是人是剑。
亦是,人剑合一。
剑势临前,水流东双手运气,出手便是绝式应对。
他面露赞赏:“不愧是老江湖,总是有压箱底的底牌。”
薛夏鸣目不转睛地看着冷胭脂出招,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心脏剧跳,大气也不敢喘。
似乎她喘气大了些,就会影响战局。
莫璃看着战局,心思却在盘算。
胜,一切好说。
败,何去何从?
现在的华阴,已经成了龙潭虎穴。或许某个不起眼的过路人,某个路边的茶棚,就是魔教的人。
在顾停云眼皮子底下经营多年,此地几乎成了魔教势力,个中盘根错节,估计大部分人都和魔教有些某种联系。
这是大势力的常态。
在经营了数代的地方,当地几乎所有人都能和门派扯上关系。
就算将门派上下杀光,不出十年,就会死灰复燃。想要根除,在某地深植人心的一方势力,除非乾坤颠覆,秩序失衡,王朝末年。
念头纷纷,冷胭脂一剑已斩上了水流东。
面对这至快至凶的一剑,水流东双手抱圆,大有潮水拍岸,汹涌浪涛之声。
“明月照江来!”
碧川派以真气称雄,一派之长的水流东更是集大成者。
他一身真气滔滔不绝,似海之深,重重水流缠住剑锋。
冷胭脂的剑已够快,但水流东却最擅长以慢打快。
所谓万道成海,除却雄浑真气外,更是指他擅长各样武功,各种兵器。从刀剑到枪棒,从指掌到腿脚,无一不精,无一不通。犹如滚滚**,临阵应变,只烦恼武功太多!
剑锋纠葛,冷胭脂冷厉一眼,真气再催,全身功力尽数灌输嫣红剑。
剑鸣大振,锋芒刺透水波气劲。
水流东双掌嗡鸣,已将要控不住剑势。
“好决心!”
既然困不住,那便不困了!
他抽出左手,决意以门派至宝黄织银线手套,硬抗一剑,左手凝聚元功,一拳凝风呼雷,朝冷胭脂砸去。
以伤换命!
这剑杀不了他,这拳却可要了冷胭脂的性命。
就在他撤手刹那,冷胭脂同时撤剑了。
“嗯?兵解!!”
惊疑乍起,又见惊变。
嫣红剑虽退,招式却未尽。
冷胭脂秀眉含煞,左手若挥琵琶,指尖点在剑身。
当当当!!!
叮当声作响,名震天下的名剑,竟而破碎!
嫣红剑!
冷胭脂!!
赤手,屠龙!!!
人心若蛟龙,缚之驰骋江河,纵之则闹海翻浪。
屠龙者,非真龙,非天龙,非人龙。
乃是己心之龙。
手执三尺锋,屠尽心中龙!
对敌狠,对自己更狠。
这就是赤手屠龙·冷胭脂!
如此锋利的剑器碎片,如此近的距离,在此刻已成了天下间最可怕最无解的暗器。
高手匠人耗费十年之功铸造,又经冷胭脂二十年真气蕴养,历经大小百战,心血相系,成就一口天下名剑,无双名锋。
却在今日,被主人亲手毁去,这柄苦修二十年的剑器。
胜!
只为胜!
剑客手中的剑,是剑客的第二生命。
亲手毁剑,便等同于毁去自己的半条性命。
冷胭脂气海翻涌,经脉断裂,脏腑受创,一口鲜血就要呕出。
她咬紧牙关,强行压制,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眼中凌厉依旧。
水流东及时变招,拳化为掌,运化挪移,尽是防御绝学。但袭来的剑锋碎片太多太密太快,守之不及,顿时受创十余道。
他微微晃头,一枚碎片飞来,划破脸颊。
方避过一道碎片,又见一双白玉般的手,轻轻抚在胸口。
这双手或揉或按或扣或击或弹,一瞬十变,尽数打来。
水流东的绝学,真气若至坚至强之甲,但一双手却如攻城锥,尽破护甲!
一时间,他气海震荡,浑身骨骼被打得近乎断裂。
就在他将死一刻,老江湖压箱底绝招应手儿出。
“残月天海尽!”
水流东双掌虚按,周遭真气层层激荡,无从抵挡的沛然大势,将大敌逼退。
霎时,真气乍然聚合一点,自脚下腾起,水流东借势纵起,一掠数丈,向远方急驰。
“冷掌门,好快的剑,好绝的心,水某佩服!只可惜故人凋零,此后再难见嫣红剑风采,甚是可惜。水某行事坦荡,说到做到,绝不会派人追杀,但若是其他魔教势力,就恕水某鞭长莫及了!”
冷胭脂稳立不动,目光遥遥看向远方,薛夏鸣急忙冲过去,扶住师父。
“师父啊,你……你没事吧。”
冷胭脂没有说话。
“师父,你不要吓我啊!”她转过头看向莫璃,“师妹,我师父怎么不说话?”
莫璃探着水胭脂经脉气海,只感触目惊心,从未见过这般沉重的伤势。她的气海空空荡荡,无一丝真气,经脉断裂,鼻间有丝丝若有所悟的气息。
“师伯长剑虽毁,剑心却在。她现在已没有了神智,只是炽烈的战心,让她仍然保持战斗的姿态……”
莫璃说到一半,薛夏鸣已经泣不成声,大滴大滴的泪珠掉在地上。
“师姐,还记得我说的那句话吗?”
“什么?”
莫璃的眼睛闪着光彩,寒泉的清冷声音此时若柔风,轻拂着薛夏鸣。
“人活着,就有希望。”
薛夏鸣擦着眼泪:“嗯……嗯!我会好好的努力练剑,不让师父失望。”
“丁师兄,劳你捡起地上的剑器碎片,毕竟是师伯的心血之剑,不该葬在此地。”
“好。”
丁少安使拐若使剑,轻挑泥土,便将碎片一一挑起,他脱下外衣,仔细裹住碎片,很快便将碎片都捡起来了。
他看着莫璃:“华阴已成魔窟,遍布魔教眼线,师妹胸有成竹,可知如何逃脱?”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师兄可知?”
丁少安眼露精光:“师妹是指……”
莫璃只是浅浅一笑。
“如果我们运气够好,或许还能好好睡上一觉,吃上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