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塑料袋勒得林默指根发麻，里面是泡面、薯片，还有为今晚通关准备的能量饮料。
空调外机嗡嗡作响，热风扑在他小腿上，傍晚的空气依旧黏腻。
他只想快点缩回自己的出租屋，把那点狭小的空间变成与世界隔绝的堡垒。
拐进通向公寓后巷的捷径，垃圾桶的酸腐气混着某种若有似无的甜腻气味飘来。
光线陡然昏暗，只有远处一盏路灯苟延残喘地亮着。
然后他听见了声音。
一种非人的、湿漉漉的刮擦声，伴随着细微的、像是无数玻璃珠被捏碎的脆响。
他僵在原地，瞳孔适应了昏暗，看清了巷子深处的“东西”。
那不是人类。
一团不断蠕动、膨胀的阴影，表面覆盖着破碎的、勉强能看出是人形的肢体和扭曲的面孔，正中心裂开一道豁口，里面是密密麻麻、旋转着的惨白利齿。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魔女。
这个词凭空砸进林默的脑海，带着一种冰冷的、毋庸置疑的实感。
他只在动漫游戏里见过类似的存在。
那东西“嗅”到了他，中心的裂口猛地转向，无数惨白的牙齿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一股冰冷的恶意瞬间攫住了他，比巷子的阴风更刺骨。
跑！
求生本能轰然炸开，压过了僵直。
他猛地转身，塑料袋脱手飞出，泡面和饮料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顾不上，发足狂奔，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背后那刮擦声骤然变得尖锐急促！腥风扑来。
他不敢回头，拼命冲向巷口那点微弱的光明。肺部火辣辣地疼。
快要到了——！
一股巨力猛地拽住他的后衣领，勒得他几乎窒息，整个人被向后扯离地面！
完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预想着下一秒被那些牙齿碾碎的剧痛。
“——不许你伤害他！”
一道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娇叱划破空气。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勒紧他脖颈的力量骤然消失，他重重摔在地上，撞得眼冒金星。
他艰难地抬头。
巷子里亮了起来。
纯净的、星辉般的光芒洒落，驱散了污秽的阴影。
一位少女悬浮在半空，银白双马尾无风自动，眼眸是澄澈的碧色，手中一柄巨大的、造型奇特的枪械正对准那团魔女，枪口萦绕着淡淡光屑。
她微微侧头，声音急促却刻意放柔：“没事吧？请再坚持一下！”
“哼！抢跑可不是好习惯哦，汐酱！”
另一侧，绚烂的樱花瓣凭空涌现、旋转。
花瓣散去，出现的是手持华丽蔷薇手杖、身着粉白洛丽塔裙装的金发少女，她俏皮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但看向银白马尾少女的眼神却带着明显的竞争意味。
“他是我的契约者才对！”
“两位，战斗时分心，可是大忌。”
冰冷的声线自上方传来。
巷子一侧的矮墙顶上，站着一位黑长直少女，深紫色眼眸如同寒潭，手中握着一把狭长的太刀，刀身流淌着暗光。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魔女发出愤怒的尖啸，似乎因被打断而狂躁，数条扭曲的、由残肢构成的触手猛地射向离它最近的银发少女——汐。
“前辈小心！”第四道声音，软糯却带着急切。
光芒一闪，一面绘有可爱熊玩偶图案的透明护盾瞬间出现在汐身前，挡住了触手的猛击，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个娇小身影抱着几乎比她还高的玩偶熊盾牌，挡在了林默前方，扎着侧马尾的栗色头发晃了晃，她紧张地回头看了林默一眼，小脸微红：“不、不要怕！由依会保护你的！”
“由依！你——！”汐似乎有些气恼。
“哎呀呀，看来大家都想当英雄呢~”金发少女轻笑，手杖挥动，粉色光弹激射而出，将另一条试图偷袭的触手炸碎。
“吵死了！他是我的！”汐娇喝一声，手中巨枪轰鸣，炽白的光束炮狠狠轰在魔女主体上，打得那团怪物剧烈扭曲，发出刺耳悲鸣。
黑发太刀少女无声跃下，刀光如冷月倾泻，瞬间将几条触手斩断成飘散的黑灰。
“无意义的争斗，最终凭实力说话。”她冷冷道，目光扫过林默，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意味。
林默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大脑彻底宕机。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魔法少女？而且……是四个？
她们好像还在为谁拥有“处理”他的权力而争执？
甚至一边吵，一边顺手将那个恐怖的魔女打得节节败退、惨嚎连连。
魔女在四人（主要是互相阻挠又顺便攻击它）的夹击下迅速崩解，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彻底爆散成漫天飘零的黑灰。
危机……解除了？
林默刚喘半口气，四道身影几乎同时落地，瞬间将他围在中间。
四双颜色各异的美丽眼眸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空气中魔力余波未散，噼啪作响，气氛却比刚才面对魔女时更加令人窒息。
银白双马尾的少女（汐）率先上前一步，脸颊微红，却努力摆出严肃表情，向他伸出手：“已经没事了，请跟我签订契约，我会保护你的！”
“等一下哦~”金发的洛丽塔少女轻盈地插到两人之间，俏皮地眨了眨眼，“汐酱总是这么心急，可爱的男孩子当然要由更优雅的淑女来呵护才对呢~跟我签订契约吧，你会体验到最完美的服务哦~”
“优先保护目标，清除潜在威胁，我的效率最高。”黑长直少女言简意赅，太刀并未归鞘，反而微微抬起，暗紫的眼眸盯着另外两人，威胁意味十足。
“那、那个……我…我会很听话的！绝不会给前辈添麻烦！”最娇小的由依抱着熊盾牌，小脸通红，声音细若蚊蚋，却又异常坚持地往前凑了凑，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林默。
四张嘴同时说话，清脆娇柔的嗓音混成一团，争执着“归属权”问题，空气中隐约又有魔力开始凝聚碰撞的迹象。
林瑟背贴着墙，一点点试图往后挪，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现在宁愿回去面对那只魔女。
“——他是我的契约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汐似乎急了，声音拔高。
“诶~可是人家也救了他呀~”
“无主之物，强者得之。”
“由、由依也帮忙了！”
争论迅速升级。
嗤啦！
一道粉色的魔力流与一道银白的电光撞在一起，溅射出的能量火花吓得林默一缩脖子。
“你想打架吗？！”
“怕你不成！”
眼看一场针对魔女的讨伐战就要变成魔法少女之间的内战——
“统统给我住手！”
一声带着哭腔的、羞愤无比的尖叫压过了所有声音。
是那个最害羞的由依。
她似乎被这混乱的场面逼急了，整张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猛地将怀里的玩偶熊盾牌往地上一顿！
嗡——！
一道巨大的、半透明的熊爪图案光盾骤然展开，强硬地将另外三位少女和林默隔开。
短暂的寂静。
另外三位少女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最软糯的她会突然爆发。
就在这寂静的间隙——
由依猛地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林默的手腕。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是她那娇小体型该有的。
“前、前辈！对不起！就一下下！”她带着哭腔急急地说着，根本不敢看林默的眼睛。
另一只小手飞快地在空中划出一个极其复杂玄奥的、由光构成的粉色心形符文。那符文散发出惊人的吸力，周围散逸的魔力甚至光线都仿佛被它扭曲吞噬。
“你敢！！”汐第一个反应过来，惊怒交加，试图冲过来。
“强制契约？！由依你——！”金发少女也花容失色。
黑发少女太刀已然举起。
但太晚了。
由依着林默的手，不由分说地，狠狠按向了那个旋转的、散发着不祥吸力的粉色心形符文！
“等、等等？！这是什么？！不——！”
林默的抗议声被彻底淹没在骤然爆发的强光之中。
无数陌生的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娇喘、呻吟、炽热的吐息、黏腻的触感、战斗的狂躁、被注视的悸动、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与空虚……
破碎的呓语在耳边轰鸣：
“…满足我…”
“…更多…”
“…还需要…”
“…不想消失…”
“…注视我…”
强光褪去。
林默瘫倒在地，浑身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眼神失焦，大口喘息，手腕上一个粉色的心形印记一闪而逝。
由依跪坐在旁边，小脸苍白，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似乎也耗尽了力气，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小手紧张地攥着裙角。
另外三位魔法少女站在原地，脸色各异。
汐一脸挫败和不甘，金发少女表情复杂，黑长直少女冷哼一声，收刀归鞘，眼神冰冷。
死寂笼罩了小巷。
林默的意识缓缓回归，那些混乱可怕的碎片渐渐沉淀，但一种极其古怪的、难以形容的“连接感”牢牢扎根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能模糊地感受到由依的情绪——强烈的羞耻、害怕，还有一丝……微弱的、奇异的满足感？
就在这时。
毫无征兆地。
跪坐在那里的由依，身上光芒一闪！
她那身原本还算可爱的、带有蓬蓬裙和缎带的魔法少女服装，瞬间发生了改变——裙摆骤然缩短了好几寸，露出了绝对领域，腰侧的镂空变大，领口开得更低，材质变得更加轻薄贴身，甚至折射出某种微妙的光泽。
整体风格朝着某个不可言说的方向狂飙突进。
由依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新装扮。
“咿呀——！！！”
一声羞愤到极点的尖叫刺破了夜空。
林默呆呆地看着她身上那套变得极度羞耻的服装，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个微微发烫的粉色心形印记。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能解释一切可怕违和感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脑海。
魔法少女的秘密……契约的本质……
“……等等，”他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调，“为什么……变身的服装……会……”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被巨大的惊恐和荒谬感彻底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