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祁坐在客厅里,为江景池的“消失”而胡思乱想、辗转反侧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这个人,正身处于离家数百公里之外的地方。
这里没有温馨的灯光和柔软的沙发,只有破败的街道和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江景池站在一栋废弃大楼的天台上,晚风吹起他黑色风衣的衣角。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温和的江景池,他的脸被一团流动的黑暗所笼罩,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是翼协会开创部部长,“隐墨”。
也是地下组织“罪”的首领,“暗影”。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刚安抚好那个因为大胆要求而羞得快要钻进地缝里的小家伙,正准备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一个加密信息就通过特殊的渠道,直接传达到了他的意识里。
信息来自他最得力的副手之一,阴。
内容很简短,但信息量巨大。
【目标:色彩。地点:第26区,修正会总部‘血池’附近。行动:追杀‘血’。情况:紧急。】
江景池看到这条信息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色彩,翼协会战斗部部长,五觉异能者,实力S级。一个纯粹的、信奉秩序与规则的强者。他的异能“色彩领域”,能够赋予不同颜色不同的规则,极其克制那些依靠单一元素进行战斗的异能者。
而血,修正会四元老之一,四觉异能者,实力同样是S级。他的异能是“血元素支配”,狂暴、直接,破坏力惊人。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天生的死对头。
论理念,色彩代表着翼协会的“渐进改良”,认为黑市这种灰色地带的存在有其历史原因,需要通过温和的、长期的手段慢慢引导和改变,任何激进的手段都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而血,则是激进派的代表。他从小在黑市长大,见惯了其中的肮脏与罪恶,他坚信对于已经烂到根子里的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彻底摧毁,然后在一片废墟上重建所谓的“公平与正义”。
论能力,色彩的异能更是完克血。血的能力再狂暴,也终究是“元素支配”的范畴。而色彩的能力,近乎于“规则设定”。
他可以将红色定义为“削弱”,那么在的领域里,血所操控的血液,威力就会大打折扣。他可以将蓝色定义为“迟缓”,那么血的攻击速度就会变得像慢动作回放。
这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针对性的猎杀。
翼协会的董事会,终于还是对血这个越来越不受控制的“修正会”失去了耐心,派出了色彩这把最锋利的刀。
江景池和血是合作关系。
他所创建的组织“罪”,在第26区扮演着一个相对中立的角色。他不像翼协会那样,有着庞大而臃肿的官僚体系;也不像修正会那样,充满了极端和偏执的复仇情绪。
“罪”更像是一个乌托邦,一个由他独自支撑起来的、为那些被世界抛弃者提供庇护的场所。
也正因为如此,翼协会和修正会都在拉拢他。而他,则利用这种三足鼎立的微妙平衡,周旋于两方之间,为自己的组织争取最大的生存空间。
血如果被干掉,修正会必定分崩离析,到时候翼协会一家独大,他所维持的平衡就会被瞬间打破。26区的“罪”将直接面对翼协会的全部压力。
所以,血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江景池的思绪在电光火石间就已经完成了分析。他没有丝毫犹豫,意识微动,身体便化作一团纯粹的黑暗,融入了房间的阴影之中。
下一秒,他已经通过“暗空间”,直接传送到了数百公里之外,他们交战的上空。
他选择了一个绝佳的观察点,一栋足以俯瞰整个战场的废弃大楼天台。
从这里往下看,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的城市街区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的战场。地面上到处都是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如同干涸的河床。一些建筑物的墙体上,还挂着如同钟乳石一般的血色尖刺。
而在战场的中心,两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正在疯狂碰撞。
一方是铺天盖地的血色浪潮,狂暴,凶猛,带着要将一切吞噬的毁灭气息。
另一方,则是绚烂多彩、却又暗藏杀机的光。
江景池的目光穿透夜色,精准地锁定了那两个身影。
血还是一如既往的狂野,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布满伤疤的精壮肌肉,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脚下是一个由粘稠血液组成的巨大旋涡。他双手挥动,无数道血色的长矛、巨斧、锁链,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对手。
而他的对手,色彩,则显得游刃有余得多。
他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翼协会制服,一尘不染。他甚至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任由血的攻击淹没自己。
然而,那些足以轻易撕裂坦克的血色武器,在靠近他身体周围数米范围时,颜色就开始迅速褪去,从狂暴的深红,变成无力的粉红,最后化作一滩滩普通的、毫无杀伤力的清水,洒落一地。
在他的脚下,一个由七种颜色组成的、不断旋转的光环,正在缓缓扩大。
“色彩领域·调色盘。”
江景池的黑暗面罩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
这就是色彩最难缠的地方。在他的领域之内,他就是规则的制定者。他可以随意“提取”对手攻击中的“颜色”概念,然后“调和”出对自己有利的规则。
血的攻击是红色的,那么他就将“红色”定义为“无力”。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血就没有丝毫胜算。
江景池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出手。
他不是来当救世主的。他是来保住血这条命,顺便……看看这场S级的战斗,能不能给血带来一次突破的契机。
异能的觉醒,源于情感的爆发,源于“问心”。
当一个人的信念被逼到绝境,要么崩溃,要么……升华。
而色彩,这个翼协会的战斗部部长,不仅是一个强大的战士,更是一个诛心的好手。
他很清楚,要击败血这样的人,摧毁他的身体,远不如摧毁他的信念来得有效。
果然,下方的战场上,色彩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
“血,放弃吧。你的‘正义’,不过是一场用鲜血堆砌的、幼稚的自我满足。你看看这座城市,在你所谓的‘肃清’之后,变得更好了吗?不,它只是变得更乱了。”
“你杀光了黑市的管理者,但新的、更无序的暴力正在滋生。你以为你是在行侠仗义,实际上,你只是在用一场更大的混乱,去取代一个虽然腐朽、但至少还有秩序的混乱。”
“你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
色彩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血那狂暴外表下的脆弱内核。
江景池看到,血的攻击,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