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脚下的血色漩涡猛然扩大,掀起一道高达数十米的血浪,朝着色彩铺天盖地地拍了过去。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翼协会大人物,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看着数据报告,就以为自己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肮脏吗?”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我亲眼看到过,人们为了半个面包就能打得头破血流!我看到过,女孩为了给家人换取药物,被迫出卖自己的身体!我看到过,那些所谓的‘秩序’,就是让强者愈强,弱者永无翻身之日!”
“你们的‘渐进改良’?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等那些在泥潭里挣扎的人全都烂掉、死掉吗?我等不了!”
血浪滔天,带着他全部的愤怒和不甘,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红色。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色彩只是平静地抬起了一只手。
他的指尖,亮起一抹纯粹的蓝色。
“色彩赋予·静谧之蓝。”
那抹蓝色迅速扩散,如同在水中滴入的一滴墨水。当滔天的血浪接触到这片蓝色的瞬间,狂暴的势头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原本奔腾咆哮的血液,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变得粘稠而缓慢,最终在距离色彩不到半米的地方,彻底凝固成了一面巨大的、暗红色的晶体墙壁,悬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你看,血。你的愤怒,你的力量,终究是无序的。”色彩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它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上,脆弱不堪。”
他伸出手指,在那面巨大的血色晶壁上轻轻一点。
“咔嚓——”
一声脆响,坚固的晶壁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紧接着,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轰!”
整面墙壁轰然破碎,化作漫天血色的粉末,被晚风一吹,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那是他用自身精血凝聚的攻击,被如此轻易地化解,对他自身也造成了不小的反噬。
“你的信念,和你的力量一样。”色彩一步一步地,踏着虚空,朝着血走去,“你以为你在反抗不公,但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公’。你只是在发泄你的仇恨,用‘正义’这个词来包装你的私怨。”
“我……”血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你恨黑市,因为你是在那里长大的,你看到了它的丑恶。所以,你就要毁掉它。这很正常,我理解。”色彩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但你有没有想过,黑市为什么会存在?是因为有需求。只要贫穷、疾病、绝望还存在一天,这种灰色地带就永远不会消失。你杀了一个管理者,立刻就会有十个新的、更残忍的家伙冒出来填补真空。”
“你所谓的‘修正’,从根子上就是错的。你不是在治病,你只是在把伤口上的脓包挤破,然后任由它感染、溃烂,最终让整个肢体都坏死。”
“那我把需求者全都给杀了不就行了吗?管理者我来一个杀一个,贫穷,饥饿,疾病你们解决了多少,他们又是因何而生的,我再把源头解决掉不就行了吗。”血的眼神重新开始闪亮,他操控的血液,也变得更加富有生命。
江景池在天台上静静地看着。
异能者的战斗,尤其是高觉异能者的战斗,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力量比拼。“信念”是力量的根基。一旦信念动摇,力量也会随之衰退。
色彩的每一句话,都在攻击血。
血的“正义”,是建立在“摧毁旧世界,建立新世界”这个看似伟大的目标上的。但色彩却在告诉他,他的“摧毁”,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他的行为毫无意义,甚至是在帮倒忙。
这对一个将“修正世界”作为自己存在意义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但同样的,血也能够给圆回来,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这个目标达不成就说明摧毁的世界不够大,虽说有一些牵强,但事实上,高觉异能者必然通过了多次的问心,别的不说,至少自己的信念是能够自圆其说的。
又或者说,这种,叫执念。
“真正的秩序,不是靠杀戮来建立的。”色彩已经走到了血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它需要时间,需要耐心,需要妥协,需要无数人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你太急了,血。而这份急躁,源于你的无知和傲慢。”
“我……不是……傲慢……”血喃喃自语,他的气势已经衰弱到了极点。
“你还不承认吗?”色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这个世界?你以为你的判断,就一定是正确的?你凭什么认为,你所选择的道路,就比翼协会无数智囊团经过无数次推演和讨论后制定的方针,更加高明?”
“这,就是你最大的傲慢。”
这句话,并不是最后一根压垮了血的稻草,他还能驮很多呢,但他的生命已然如同风中残烛。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他脚下的血色漩涡,开始迅速消散。他身上的气势,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样,一泻千里。
他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下去。
色彩冷漠地看着他坠落,并没有追击。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血的身体,直直地朝着下方他自己的大本营——那个由无数鲜血汇聚而成的、深不见底的“血池”——坠落而去。
“噗通!”
一声闷响,血池溅起一朵巨大的血花,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战斗,结束了。
江景池站在天台上,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他知道,血虽然败了,虽然信念受到了重创,但并没有死。掉进他自己的力量源泉“血池”里,至少能保住他一条命。
而更重要的是……
这种程度的信念坚持和门槛,正是进行第五次“问心”的最佳温床。
是就此沉沦,变成只知杀戮的扭曲,还是勘破迷惘,凤凰涅槃,觉醒五觉,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就在这时,下方的色彩,突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江景池所在的天台。
“看了这么久的好戏,‘暗影’阁下,也该现身了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江景池的耳中。
“还是说,你准备和你的这位‘合作伙伴’一样,当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