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池!”梦语尖声叫道,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温婉悲悯的模样,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你这个怪物!你把自己的心藏起来,把自己伪装成没有感情的神,你以为这样就能视而不见吗?!”
“你看起来平易近人,理解对方,想要给每个人所谓的平等和自由。但实际上呢!你骨子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让你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反抗你的‘秩序’,你与他们根本不平等!”
“你对苏祁的感情,那根本不是爱!那只是主人对一只听话宠物的纵容!”
梦语越说越激动,她指着江景池,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嘴上说着她是你的同道者,实际上呢?你们之间有平等可言吗?她永远只能跟在你的身后,仰望着你,依赖着你!你之所以纵容她,只是因为她弱小、听话,从没有触及到你的底线!”
“你创建的那个‘罪’组织也是一样!你让那些人在里面实现自己的欲望,还不被干预,听起来多美好?”
“但实际上,你根本无法放下心来,你像一个狱卒一样,时刻监视着里面的每一个人,确保他们不会脱离你设定的‘秩序’轨道!”
梦语的斥责,如同连珠炮一般,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
然而,面对如此激烈的指控,江景池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笑了。
那是一个很淡的,却又充满了某种奇异的、悲哀的笑。
“很像绝对君主不是吗?”他轻轻地说着这个词,然后点了点头,坦然地承认了,“你说的没错。”
梦语愣住了。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准备迎接江景池的辩解、愤怒,甚至是杀意,但她唯独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承认。
梦语清晰的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江景池的对手,就算加上心也一样,打开男主的心象空间,其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个存在提供坐标。
这是梦语给江景池的最后机会,如果他能醒悟,向自己的傲慢忏悔,忏悔自己用秩序伪装控制欲,那梦语不介意饶过对方。
如果是过去,江景池的确为此所困,但现在,他不一样了,他直面自己的傲慢,他承认自己的傲慢。
“你好像没有想过,”江景池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与人相处时的一切,包括你现在,站在这里,对我大声斥责的这一幕,难道不是以平等的身份吗?”
“我身为翼协会的开创部部长,这个身份,听起来受人尊敬,位高权重。但实际上呢?除了那一声‘部长’的敬称,我有什么特权吗?”
“这是我所希望的,因为秩序需要建立在规则之上,无人可以例外,包括我自己。”
“但这同样,也是我所不希望的。因为这意味着,我无法通过个人的力量去改变一个集体。”
“至于为什么要改变,还不是因为现在的集体已经与我迄今为止所拥有的道德水准相悖了。”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我之所以对苏祁特殊,不正是因为……她主动放低了自己的身份吗?”
“她小心翼翼地讨好我,依赖我,将我视为她世界的全部。这种主动迎合他人的举动,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既让我感到满足,又让我感到心疼。”
“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以前的我自己。”
“那个弱小的、无助的、渴望被认可、渴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自己。”
江景池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心和梦语的心上。
“但她和我,相同,也不同。”
“我无人可依,所以在一次次的绝望中,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心’。”
“而她,选择依赖我。”
“她把她的心,完完整整地,交给了我。”
“这不是一个平等的人,单纯靠‘信任’两个字,就能做到的。”
江景池!
梦语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江景池的每一句话都在狡辩,都在为自己的控制欲找借口。
“玲玉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男人!”她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而一旁的心,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看着江景池,看着他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脸,脑海里却回想着刚才在心象空间里,那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暗影”,在看到那个小小的光团时,所展现出的、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温柔。
绝对君主吗……
他根本不是一个君主,他更像是一个将自己放逐在一个同寻常座位的王座之上,孤独地守护着自己秩序的人。
“走吧。”
江景池的声音,打断了心的思绪。
他似乎没有了再交谈下去的兴趣,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梦语叫住了他,“那些市民怎么办?你不管他们了吗?”
“管?”江景池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丝怜悯,“他们遵循自己的欲望,选择了进入你的【理想乡】,这在我的‘秩序’里,属于‘主动’行为。我为什么要干预?”
“你……”梦语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用全城的人做人质,结果对方根本不在乎人质的死活。
软硬不吃,梦语是真的想要让江景池服软然后就此结束的,过去的她看到玲玉和江景池看到她幻想乡异能时不同的表情。
江景池满脸欣喜的问着梦语,而玲玉像是吃醋了一样,怒视梦语,但私下里却因为一些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找过梦语。
那个时候,梦语是觉得多么的美好,江景池不像现在这样冷着脸,谁都不说话,人际交往全凭被动,玲玉也不像现在这样忍耐,等待着江景池能主动找她的时机。
他们一分开来,梦语再次见到江景池的时候,他已经是部长了,也不再主动,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怜悯的傲慢,他也不再寻找梦语,他有了自己的世界——“罪”。
他在这里玩着如过家家般的戏剧,无所谓周围的一切,没有了玲玉,他重新染回自己的颜色。
而玲玉,已经永久的受了江景池的影响,染上了他的颜色,不再那么暴躁易怒,不再那么主动,只是默默在心里相信并等待。
而现在,他竟然什么感想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梦语所有的算计都成了笑话。
江景池不再理会她们,径直走出了天文台。
废弃的大门外,叶萧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看到江景池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他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老江!你可算出来了!怎么样?没事吧?”他上下打量着江景池,生怕他缺胳膊少腿。
“没事。”江景池淡淡地说道。
叶萧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别人,又憋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语气问道:“不是……你们……没打起来?”
他都做好准备,一旦里面有动静,就第一时间冲进去捞人了。结果等了半天,里面风平浪静,连个响儿都没有。
江景池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战斗,不在这里。”
说完,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叶萧愣在原地,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总觉得信息量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