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东西咯吃东西咯。哇塞，阿雅姐姐今天炖了土豆汤耶！”
“好幸福……”
“对啦，岚雀。我和你说，之前遇到的那个客人可讨厌了，又让我做些很过分的事情......”
“我也是我也是，怎么还有喜欢让我骑在他背上的上层人呀！哈哈！”
“......”
群雁休息的时间总喜欢叽叽喳喳，那些妙龄女孩似乎总是有使不完的精力，说不完的话。
每当这种时候，阿尔兰特的思绪就宛如一艘小舟驶入天际，在茫茫星海里漂泊，少女们的声音也慢慢淡出了他的世界。
“云莺，你知道吗，我那次偷听了他们上层人谈话。据说呀，在上层人里面，还有一类人叫做夫妻的，都是两个结伴而行呢。”
“结伴而行……和我们雁群好像，但我们肯定不止两个人……”
“我们肯定不能算夫妻呀。听说夫妻之间，需要‘恋爱’这种特殊的东西。”
“好复杂……”
她们聊着聊着，不知怎地，话题就转到了阿尔兰特身上。
“阿尔哥哥，恋爱是什么意思呀？”
恋爱？
一个陌生的词汇出现在了他的耳边。阿尔兰特放空的思想被强行拽了回来。
这个词汇他曾经听说过，是在哪里呢？阿尔兰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最后给出了一个不算很完整的答案。
“大概是一男一女互相吸引，互相保护，永远生活在一起这样的东西吧……”
“那我和阿尔哥哥恋爱吧！”
雁群里最活泼的少女，岚雀，吵吵嚷嚷的挤了过来。
“不要，我才是要和阿尔哥哥恋爱！”
“我也要我也要……”
活泼少女开了个好头，紧接着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们全都跟着起哄。
她们声音太大了，端着土豆汤的诺雅把锅往地上一放，叉着腰小跑着冲了进来，一手一个把女孩们从阿尔兰特的身上提了下去。
“你们才多大，懂什么恋爱，都一边去，吵吵闹闹，哪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被诺雅提溜走的小女孩叫做烟鸽，她显然有些不服气地抱怨起来:
“那我长大了，总能和阿尔哥哥在一起了嘛！”
“长大也不行！”
诺雅几乎没有犹豫就打断了女孩的话，她刚说完，眼神却不自觉瞟向了坐在一旁的少年。
忽然，岚雀冷不丁打了个岔。
“我倒是觉得不一定。如果阿尔哥哥说的恋爱就是相互吸引，相互保护，那保护阿尔哥哥的人，肯定是越多越好。这么说来，我可以和阿尔哥哥恋爱，云莺可以和阿尔哥哥恋爱，鸮可以和阿尔哥哥恋爱，诺雅姐姐当然也可以和阿尔哥哥恋爱！”
岚雀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少女狡黠的眼睛眨巴眨巴，小嘴也越咧越大。
看着诺雅掩盖不住害羞的神情，她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恋爱哪有你们阿尔哥哥说的那么简单……恋爱分明是……”
诺雅想要出言反驳，可话说出口来，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岚雀。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今天特别想看我出糗——”
气急败坏的少女选择揪住挑事的跳脱女孩撒气。眼看着诺雅伸出罪恶的小手捏住了岚雀腰间的软肉，岚雀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出手还击。
“诺雅姐姐，你别不好意思嘛，反正你看阿尔哥哥的那个眼神……不会错的，夜鸦姐姐都说你们之间有戏……咿呀哈哈哈！”
岚雀扭成一团，干脆躺在地上捂住肚子躲避。
“是嘴吗，是嘴吗，是这张讨厌的嘴在遭我的谣吗？是不是我帮你把它闭上最好？”
诺雅彻底往掉了她往日的仪态，试着捂住岚雀的嘴巴。
“哈哈哈，不许我说，就说明有哦——”
“都说了多少遍了，岚雀，我们是姐弟！亲属关系是不能被看做恋人的。”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一直沉默着的，灰白色长发铺在桌面上的清冷少女夜鸦，忽然淡淡的开口。
是的，阿尔兰特比谁都清楚，他与一直称呼为姐姐的诺雅，没有血缘关系。
——
——
很早之前阿尔兰特就从那些女孩口中，听到些关于他自己的身世。
女孩们说。诺雅并不是他的亲身姐姐，阿尔兰特是被收养的。
但不知道为何，诺雅对待他的感情却与众不同。在她陆陆续续收养的这十几个孩子里，只有对阿尔兰特一直以姐弟身份相称。
遇到危险，诺雅都会不顾一切援助阿尔兰特，他们已经在生死边缘经历了好几次徘徊。这让阿尔兰特感觉到，他是特殊的，是被“爱”的。
至少，诺雅姐姐不会喊其他小雁妹妹，也从来不会给予像阿尔兰特这般无微不至的关怀。
阿尔兰特看着诺雅的金色的长发，有些恍惚。看着面前淑雅的少女因他而变成这般娇羞的模样，那些已经被岁月的浪潮冲刷后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再次苏醒了。
那边，少女打闹完了，诺雅把放在地上的锅重新端起，凑近阿尔兰特。
“好了，不要闹了。再浪费时间土豆汤都要凉了。”
土豆，是一种需要阳光的作物。米米尔特下层区的人是得不到的，然而这种口感细腻，香气扑鼻的食物，在上层人眼中只是贫民用以果腹的食材。但即便如此，想要得到一枚完整的土豆，也必须经过上层区商人的手里交易。而与上层人交易，又必须采用一种叫做“信用互换”的方式，通过耳根后植入的芯片插槽，将一种被称作“pt点”的货币支付给上层人。雁群里的少女都不擅长与人沟通，也鲜少有人接受过义体改造，这个工作，除了诺雅也根本没有人能够胜任。
每当雁群里的少女完成服务上层人的工作后，诺雅就会和上层人收取费用。可以说，诺雅几乎是一个人撑起了整个雁群。
所以阿尔兰特内心是很复杂的，他知道吃下每一颗买来的土豆，都是整个雁群冒着生命危险努力工作，才能够得来的奢侈。
“小阿尔，张嘴，啊——”
诺雅弯下腰，抬起勺子，于是她的气息拂面而来。带着些清香，少女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合，宛如正在盛开的娇艳花瓣。她的眼睛带着些笑意，目光灼灼的看着阿尔兰特，期待着少年的回答。
“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有什关系嘛，来，我喂你。”
土豆的味道鲜嫩，香气扑鼻。可是不能去仔细品味汤汁的味道，因为阿尔兰特清楚，一旦开始依赖上层人的食物，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那究竟是什么，至少如今的阿尔兰特无法解答。
见到阿尔兰特把勺子里的土豆汤吞咽下去，诺雅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她忍不住摸了摸阿尔兰特的脑袋，换来少年不自然移开的视线。
“都说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
诺雅看着腮帮子鼓起来的可爱少年，眼里愈发明亮，她刚想继续投喂，阿尔兰特连忙伸出手去挡，却正好把手握住了诺雅的手腕。接触到的瞬间，阿尔兰特感受到的肌肤细腻而又温暖。那种触电般的感觉让阿尔兰特连不迭的把手收回，于是他和诺雅同时退缩，红着脸侧过身去。
“好......那阿尔，你多喝点吧。”
诺雅把锅放下，双手交错挤在胸前，捂着刚刚被阿尔兰特碰过的手腕。
阿尔兰特也同样有些心神不宁。仅仅喝了两口土豆汤，就停下了动作，他把炖锅放下，抹了一下嘴巴。又拍了拍岚雀的小脑袋，站起身来，把汤递给下一位少女。
岚雀轻轻捧着炖锅小小嘬了一口，也学着阿尔兰特乖巧的放下，送给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夜鸦。夜鸦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唯独一口没喝的她把锅安置在了一旁。
“诺雅姐，阿尔哥，我们回来了。”
忽然，走廊外传来些许动静。一位带着面罩，穿着镭射冲锋衣的短发少女出现了。她一只手抱着一把半身长的枪支，另一只手拨开门帘探身进来，在她身后熙熙攘攘挤满了妙龄女孩。
领在前头的短发少女和阿尔兰特视线对上一瞬，微微颔首，便背向众人，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就是鸮，虽然性别是女生，但因为雁群里的男孩几乎都因为意外死去了，她的职责也和阿尔兰特一样，肩负着保护雁群的安全。
“彩鹤、火鹭、鹈、鸢、鸠、烟鸽，雪鸫......还有鸮，你们都快点进来，今天有好吃的东西哦。”
见到大家都来了，诺雅一边招呼，一边喊着女孩们的名字。
当最后一位女孩也进入他们所在的这个小房间时，阿尔兰特的瞳孔微微一缩，没有吭声。
那也是阿尔兰特唯一叫不出名字的人。
而且，她有些漂亮的过分。这种过分，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她恐怕就是诺雅收留的那个底细不明的少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