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前。
在雁群接待客人的房间。地上散落的内衣和可爱的玩偶装饰歪歪扭扭倒在地上，污浊的墙面几滴红色被甩在了上面。
“夜鸦。你怎么回事，我要的不是这种感觉，你怎么和那个叫岚雀的女人一样，我要的是无条件的顺从我的要求，明白了吗！”
鞭子抽打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爆响，夜鸦的低吟渐渐无法抑制。她试图逃跑，远离那个人间炼狱，在身体已经残破不堪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令人惊诧的速度，朝着大门的方向快速逃跑。
银白色的屏幕前，少女看见了她灰色瞳孔的倒映，还有她苍白的面容，荧光绿色的虹膜识别线亮起，一点点环绕上了少女脸庞的轮廓。
“验证失败。”
她还是没能逃掉。肥硕的掌心按在了屏幕之上，也遮住了灯光。在少女的身后，西装男人的阴影压了下来，低着头俯视着她。
“我就知道，夜鸦。你果然没以前听话了......”
夜鸦把背转过来，靠着冰冷的机械门。鲜红的手印在门上抓出一道道痕迹，机械门依然紧紧闭合，她逃跑失败了，就要面临眼前这个男人的怒火。
“该死的，该死的，都是那个岚雀的女人，她毁了我的夜鸦。我那个惹人怜爱的夜鸦小姐，那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夜鸦小姐......”
男人捏住夜鸦的脖子，把她娇小的身体提了起来。她后背的受创的肌肤挤压在冰冷的金属门表面上，摩擦出难听的噪声，伤口被拧动的剧痛让夜鸦额头冷汗大滴流下。
“阿尔哥哥......”
夜鸦空洞的声音一点点挤出，房门被锁，房间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自动门却忽然洞开。
“验证通过，岚雀，早上好。”
身着粉裙的可爱少女出现在门外，她的手里握着一枚灰色的鞭子，坚定的抽打在西装男人的身上。
皮肤的痛感让男人清醒了三分，他吓得丢下了手里掐着的夜鸦，直到见到来人是他见过一面的岚雀，表情才挂上了一抹狞笑。
“哎哟，我正愁着找不到你。你看看把我心爱的夜鸦变成什么样了，你说说这个事情，要怎么赔我，嗯？”
面对男人的紧逼，岚雀步步后退，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赔？可以啊，先把夜鸦的账结了。”
岚雀举起鞭子，指着男人的眼睛，长鞭顺着重力垂下，摇晃着，宛如女子飘逸的长发。
那一刻，她分明在西装男人的眼底读出了和夜鸦描述中如出一辙的欲望。
“和嘴上说的不同。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喜欢顺从他的女人，无论你表现出再多的服从，都无济于事。他想看到的是反抗，是冷落，是无视，这些都会激起他的欲望，你是个越优秀的女人，他摧毁你的成就感就越发会得到满足。而以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做不到继续去吊足他的胃口了。所以岚雀，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助我......”
岚雀也就明白，夜鸦和她嘱咐的话，一句不落全都应验了——
挑衅他，反抗他，利用他。
“客人。我的价格可比夜鸦高多了，你不会付不起了吧？”
男人嘴角的狞笑愈发张扬，就在岚雀的尖叫声中，他的拳头砸在了岚雀的小腹之上。
“咕。”
岚雀跪在地上，瞳孔一阵摇晃，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剧痛撕扯着眼前的画面，她看见男人的脸，还有一串暗红色的字符。
【您已入账8000pt，目前剩余8110.22pt】
“喜欢我的礼物吗，小岚雀。当然，这钱我本来是打算付给夜鸦的，只不过就要请你转交一下了......”
真恶毒，他甚至有余力挑拨离间。
岚雀按着地面，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回想起夜鸦的嘱托，她调整呼吸，用尽可能不屑的语气，冷淡的回敬道。
“那我的钱呢，混球。你想让我给你服务，一分钱也不打算给我？”
她的表现堪称完美，在她右脸迎接新的一击之后，视线里再次收到了同样的提示。
【您已入账10000pt，目前剩余18110.22pt】
......
后面的事情，就和阿尔兰特看见的一样，房间里逃出来的是岚雀。
这间房子的另一扇后门通往楼下，而楼下转角的岚雀一直都在等待着恰当的时机和夜鸦交换工作。她完成了夜鸦的嘱托，在那个地上客人被阿尔兰特杀死之前，榨取了相当一部分价值。
“先去休息。”
丢下这句话，阿尔兰特把岚雀扶起，在确认岚雀并无大碍后，阿尔兰特快步走进房门，又抱起了跌坐在地上的夜鸦。
“一万八耶，阿尔哥哥。”
“闭嘴。”
灰白色的瞳孔之下，少女总算挤出些许笑意。
她们都明白这笔钱的含义。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摸爬滚打过来的雁群，竟然只需要地上人指缝间洒下来的米糠就能维持生存。而如今，或许那样的生活再也不用继续了。只需要挨顿打，就可以不必挨饿受冻，可以不必在小零发烧的时候为找不到幼儿适用的特效药焦头烂额，不必东躲西藏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这一切比什么都值得。
尊严？
生存本身就是最好的尊严。
右臂有多处挫伤，左前臂掌骨突出，后背，小腿，腰部都有淤血，再加上肋间撕裂伤，脏器和颅内也不排除有隐匿损伤，左小腿温度偏冷，推测有骨裂可能。
夜鸦......
阿尔兰特在尽量不碰到伤处的情况下把她抱上硬床，优先进行止血。
“算了。活着就好，治疗的事我去喊诺雅来。”
只要有钱，什么都能解决。甚至连下层区那个以吝啬著称的义体医生，都能请得起。
出了门，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沿着头皮一层层解开。被积压在内心深处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望着远方大荧幕外疾驰的轨道，灯光把地下充满，目光拉回身旁，在阿尔兰特的面前，雁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少女们背着，提着，挎着她们的行李，那里面装备着衣物，食物，通信设备，她们的视线从下往上看着阿尔兰特，瞳孔里闪烁着幽暗深邃的光。
一旦有上层人死了，就预示着大家伙又该“迁徙”了。
岚雀抱着叠好的粉色短裙，彩鹤穿着身上唯一的女仆装，火鹭在维护烟鸽拓展的义体部件，鹈嘴巴还在咀嚼着没几天就放坏了的食物，鸢低着头缝补被客人扯烂的被子，鸠聚精会神的阅读着手腕上的每日新闻，云莺抱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小零......
类似的画面，阿尔兰特曾经也见过。
特别用户创伤小组的火焰，吞噬着护雁的生命，随后满目疮痍。他和诺雅逃离炼狱之后，看到的就是眼前这般相似的景象。
但如今，西装客人的信息传递中枢是他亲自拦腰斩断的，这里的一切都将会被时间和尘埃掩埋。没有人知道有个男人死在了这里，雁群们依然潜伏在米米尔特的最深处，一如既往。
“诺雅呢。”扫视了一圈，阿尔兰特也没能在雁群里找到诺雅。
这才一小会儿，那么大个人怎么就不见了？
“她......她好像是去追弦澈了。”
抱着零的云莺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道。
“追弦澈？什么意思？”
阿尔兰特顿时感觉不对劲了起来，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许多个画面。奔跑的诺雅，弦澈晦暗的神情，数日前游荡在8分街上嗜杀的陌生上层人，鸮检查时弦澈心脏义体的，那个少女异样的反应......
阿尔兰特从女孩之间挤出去，刚跑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急切问道。
“等一下，你们谁知道诺雅收留弦澈的那天，她是什么原因被抛弃的，有谁见过弦澈的家人吗！”
少女们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的轻轻摇头。
这时，只有云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舔了舔她有些干渴的嘴唇，不好意思的说：
“弦澈之前有个上层区男友......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家里面破破烂烂的，所有东西都被变卖或者砸坏，她男友也不知所踪，被这样对待，弦澈肯定是恨透了那个抛弃她的坏东西吧......”
上层区男友？
那他果然是个上层人？
太阳穴一瞬间开始激烈的搏动，生物的本能宣示着不安，阿尔兰特敏锐的察觉到出事了。他脚步一缓，旋即以更快速的追了出去。
“岚雀。你赶紧带着夜鸦她们从其他通道撤离，没有收到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掉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