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雅和阿尔兰特虽然最后还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雁群，但庆幸结束，少女们的愤怒都指向了那个给她们带来不幸的新人。
弦澈。
即使诺雅不说，但有目击到弦澈私自逃离雁群的女孩，都知道究竟是谁的过错。
“你差点把阿尔哥哥害死！”
岚雀表现的最为激动，即使身上的旧伤还带着疼痛，她依旧用力捏着弦澈的肩膀。
“我不知道......”
弦澈露出些痛苦表情，小步退到了墙根边上。
“好了。都冷静点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
诺雅一开口，女孩也就各自安静了下来，闷闷不乐的退回了她们的座位，除了岚雀依然站在那里，眼睛紧紧盯着弦澈。
是的，眼下最紧要的问题是两天后，那个叫做普罗的上层人还会返回。
他已经把电信号打入了诺雅和阿尔兰特的身体，无论她们逃到哪里，那个男人都能找到她们。
“给他陪点钱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夜鸦忽然低声问道。“我觉得......只要能多付一点，总能凑效......”
“不。没用，我试过了......”
诺雅这句话说完，死寂般的沉默在房间里酝酿。阿尔兰特蹲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那个上层人要她服务，那就让她去服务，事情是她酿成的，就应该让她自己解决。”
岚雀鼻子红红的，指着弦澈。
“抱歉，岚雀。我不能把弦澈送出去。那个上层人明显不怀好意，那样会害了她的。”
这件事情是摆在明面上的，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没有办法。
“那我们怎么做......”
可岚雀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她从鸮那里知道了当时诺雅和阿尔兰特距离死亡就只有一线之隔，那个男人甚至朝着阿尔兰特开了枪。她不敢去想，如果事情真的发生，她会对弦澈做些什么。
“弦澈。”阿尔兰特伸出手打断了岚雀的反驳。“你不告而别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无法适应雁群的环境而主动脱离雁群的，阿尔兰特也见过。
无论是因为迷路而被上层人抓走的，还是学不会金钱交易而饿死的，她们的下场却无一绕不开死亡。这些都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弦澈经历了昨天那种事情，今天居然还能一脸平静的出现在这里。
弦澈犹豫的看了一眼诺雅，揉着被捏疼的肩膀。
“我不能回答。”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弦澈的宽容，是来源于同情，再加上诺雅这个领头雁表现出来的善意。但当这个女孩威胁到了雁群的存亡，那些过往的好感就会全部烟消云散。
“那你从这里出去就好了，为什么要回来呢？”
“什么都瞒着我们，凭什么诺雅姐姐还要帮助你？”
“是啊，诺雅姐给她吃的穿的，她什么都干不了也就罢了，把她送出去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们收留她，已经救了她一命。而她擅自行动造成的后果，她应该承担。”
“只要她不是雁群里的一员，不就行了？”
“她遇上了上层人，又不一定真的会死。”
“离开这里！”
“让她走！”
场面越来越混乱，少女们抓起桌子上的碎布，充电线，水杯......只要是触手可及的，没什么价值的物件，都朝着弦澈砸了过去。
弦澈闭上眼睛，一个水杯打在她的额头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磕碰声。
那里装了义体。
冷汗一瞬间从阿尔兰特的后背流了下来，他瞬间站起身，拦住了准备身后打算继续把空罐头当成投掷物丢出去的烟鸽。
不仅仅是阿尔兰特，不少年龄大些的女孩对这个敏感的声音全都有了反映。
那是被刻入了DNA深处的恐惧，从彩虹管道滑下来的那些上层义体改造者，曾带来过一场场死亡。她们都听过类似的声音，那像是子弹和义体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任何反抗的手段在与那几乎不可摧毁的钢铁壁垒下都显得脆弱不堪。
少女们不敢再继续了，因为一个令人窒息的答案呼之欲出。
那就是，面前的弦澈，兴许存在着某个能够威胁到她们生命的能力。
【你一共有几处义体改造？】
【分别都是什么义体？】
【我是问你都有什么作用？】
那天阿尔兰特的质疑，每一条都显得如此锐利，直指真相。
“阿尔兰特。我要走吗？”
弦澈把挂在她胸口上的碎布轻轻放下，看向了站在她正对面的少年。
“不要那样做，阿尔。”
诺雅低声恳求。
赶她走，就是让她死。
不赶她走，就是把诺雅和自己的生命放在悬崖边，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本身，他的同情心从来都不会覆盖到雁群以外的人身上。弦澈，从来都不被他认可。
“我还是那个问题，你到底外出去做什么了。如果你确实如诺雅说的那样，有过被上层人抛弃的经历，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个漂亮女性在米米尔特街头上游荡的风险。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宁愿找死，也要从雁群里脱离？”
弦澈再度沉默了。那个女孩的红色发丝微微飘荡着，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看着阿尔兰特，一言不发，看的阿尔兰特毛骨悚然。
“如果我回答不上来，你会赶我走吗？”
她的声音有些空洞，与其说是祈求，不如说语调平静到近乎是陈述。
“你应该清楚。”
“所以，会吗？”
弦澈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板凳，朝着阿尔兰特接近一步，那一瞬间站在门口的鸮狙击枪的枪口瞬间就指向了弦澈的心脏！
阿尔兰特抬起一只手，让鸮把枪放下，自己则是也朝着弦澈的位置走进了一步。
此时，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张不大的桌子，两米开外，甚至能够听见对方发出的微微喘息。
“那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是不是上层人。”
阿尔兰特这句话一说，雁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女孩的反应各不相同，但毫无疑问在听见“上层人”这三个字以后，都表现出了直白的憎恨。
“而你脱离雁群去寻找的那个人，是那个抛弃你的，同为上层人身份的男友吗？”
这句话宛如一柄锋利的长矛穿透了站在她对面女孩的心神。她那略显踟蹰的表情多了些其他意味，而就是这番表情变化，也让阿尔兰特肯定了他的猜想。
她就算不是上层人，至少也和上层人有关。
“你已经背叛雁群了，比起雁群的存亡，你更在意那个男人，不是吗，即便他都已经把你抛弃了......”
“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
弦澈波澜不惊的表情被打破，她有些失神的低声否定着，但刚说完这句，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你承认了，你确实是去找人了。”
“是。但也不是。”
弦澈低着头，无力的反驳着。
阿尔兰特忽然神秘一笑。
“所以。诺雅姐，她这样也算是回答上来了，对吧？”
那瞬间，迟滞的空气骤然舒缓了。
“因为恐惧上层人，所以就将同样弱势的群体当成筹码抛弃。”
“雁群，不该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我们的敌人就不是弦澈。”
“而是那些从彩虹管道里降下，给我们带来灾难的混蛋！”
反应过来的诺雅，双手合十，露出灿烂的笑容。
“是的，阿尔！我们不要丢下弦澈了，她已经回答了问题，我们不要丢下她了！”
燕麦色的长裙，温软的眼神，金色的卷发洋溢着光泽，还有悬挂在眼角的泪痣。诺雅就这样双手捧在胸前，仪态端庄的朝着阿尔兰特微微鞠躬，她的影子投射在漆黑的石灰地面上，光聚拢在她的周身，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谢谢你。阿尔，果然......亲自把救下来的同伴送进地狱这种事情......我还是做不到啊。”
看着手舞足蹈的少女，宛如孩童般天真烂漫，阿尔兰特只能苦笑着摇头。
问题是，她们要怎么反抗普罗呢？
杀了他？
杀死一个半身义体的上层人？
一个计划，在阿尔兰特的心中有了雏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