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岚雀那边打了招呼,阿尔兰特陪着小雁们一起玩了会儿游戏,他带着鸮两人一同抵达了米米尔特8分街的巨型管道。
这也是阿尔兰特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观看那条贯穿了上下层的管道。
管道表面上的金属爬满了青铜色锈迹,一根根铆钉锁在转折关节处,如蟒蛇张开的獠牙。他把目光朝上望去,只见两道刀刻般的焊缝从头至尾斜贯管身,宛如某种巨型生物结痂的伤疤。两侧用来支撑的铁支架已被时光扭曲的不成正形,地下滋生的幽绿地衣正沿着那些伤口的纹里蚕食,在霓虹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幽幽光芒。
鸮将手放在管道的底部,她发现排水孔四周凝结了一圈钟乳石状的物质。
“这里真的能通往上层吗?”
鸮试探着问道。
阿尔兰特按照夜鸦的描述,绕着管道走了一圈。他仔仔细细查看了两侧建筑物的墙面,很快,就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块未启动的显示屏。
伴随着阿尔兰特的到来,那枚许久未被人们发现的显示屏亮了,它开始变形,拼凑,把折叠在墙壁内部的更多控制界面舒展开来,呈现在两人的面前。
鸮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些激动的抱着双肩。
再然后,阿尔兰特伸出他的手,按照屏幕引导的指令开始操作。所有的流程都和夜鸦临行前说的一样,分毫不差。
【支付成功,请等待。】
在他和鸮的身后,一个宛如鸟笼般的圆形房间,就这样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它悬挂在一根链条的支撑下,砸在地上,掀起一地尘土。
8分街街角的尽头,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倏然出现,朝着鸟笼的方向张望,又昙花般消失。
阿尔兰特抬起头,链条消失在通往高处的黑暗之中,他想了想,拉起鸮的手,准备踏入那个能够把他带到上层的房间。
“验证通过,尊敬的【阿尔兰特】,欢迎你!”
然后,他看见自己的胸口处,忽的就多出来了一枚亮眼的红色光点。
“鸮,躲开!”
阿尔兰特脊椎上的桑德维斯坦组件动了起来。银灰色的脊椎柱一节节导入电流,随即猛然插下,信息一瞬间传递到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束上。下一秒,阿尔兰特视线中的画面开始迟缓起来,他看见一枚子弹朝着他的胸**来,而他手边的鸮依然保持着愕然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军用组件的加速效用吗。
来不及更多体会世界变慢的惊奇,阿尔兰特用力推开还在一旁傻站着的鸮,一个翻身滚落在地,借助那飞扬的沙尘,遮蔽了暗中打探过来的视线。
一击不中,阴影里的敌人似乎是要至他于死地一般,再度开火了。
显而易见。安置好鸮以后,阿尔兰特就再也不需要顾虑其他,他迎着火线射来的方向冲了出去,轻描淡写的捏住那枚高速飞行的子弹。
感受到了义体的力量的他,嘴角却露出些许苦涩的笑意。
毕竟,这份力量从一开始就是属于上层人的特权。
阴影深处传来一声女孩的轻咦,似乎正因阿尔兰特并未被她击中而诧异。
但她制造的些许动静,足以让阿尔兰特定位她的位置。阿尔兰特奔袭而去,化身一道银色的流光,逆着赤红色的枪线折返而上。当时间流速恢复正常,那个袭击者的喉咙,已然被阿尔兰特攫取,提握在掌心之间。
“呕,咳咳......”
当被阿尔兰特完全控制住后,那个袭击他们的女孩甚至都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女孩看起来娇小玲珑,体型甚至比鸮还要小上一号。只不过她的脸颊饱满,露在短袖和短裤外的手臂和小腿肚也带着些肉感。衣服干净整洁,就连旁侧的头发也用发绳细心的绑成了一对马尾。
居然是这样一个略显娇俏的女孩,用她手中的短枪对着阿尔兰特开火。
“阿尔哥哥。先别杀她,袭击我们的人用的不是实弹!”
鸮小跑着赶了过来,手心握着一枚暗红色的子弹。她挤了挤,子弹爆裂开来,散出些许气味辛辣的红色液体。
辣椒水?
阿尔兰特把女孩松开,那个女孩似乎是被吓到了,趴在地上开始断断续续的抽泣。又慌不迭用手抹眼泪,但她装弹的手接触了辣椒水,很快就把自己的眼圈揉的通红,哭得更厉害了。
阿尔兰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孩这么能哭,他印象里,雁群的女孩子哪怕是小零,也很少会哭这么久,这么大声。而她整洁干净的外表,更是令阿尔兰特感到不舒服。
因为,这些特征显得这个女孩也像是个上层人。
“吵死了,再哭就给你一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哭了不哭了......薇欧拉不哭了!”
陌生女孩把鼻子一吸,身体站得笔直。
“说,为什么对我们开枪?”
眼前的这位自称薇欧拉的女孩态度认错还算友好,再加上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不是要致他们于死地,所以阿尔兰特略微缓和了些态度。当然,无缘无故用辣椒水对他们进行袭击,哪怕是恶作剧,在米米尔特这种敏感的地方,也不可能就这样直接让她糊弄过去。
“我是地下保卫组织的哨兵,薇欧拉。因为,你们是闯入禁地的入侵者,所以薇欧拉才会对你们展开执法行动!”
薇欧拉的话,让阿尔兰特感到一丝怪异。
“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地下保卫组织,什么又是禁地?”
当即,阿尔兰特就拉着薇欧拉给他解释了起来。
原来,所谓的地下保卫组织,竟然是阻止下层人以任何途径前往上层的这么一个民间团体。而她口中的犯罪者,就是任何试图打破上下层通道的人。自然,米米尔特连接着上下层的巨型管道入口,就成为了她们口中所说的禁地。
“薇欧拉。你们组织为什么要阻止下层人到上层去?”
既然是地下保卫组织,难道不应该制止上层人从管道上下来么。阿尔兰特默默想到。
“当然是保护你们啦!凯恩哥哥说过,上层很危险的,以前有地下人偷渡到上层区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薇欧拉才要制止你们呀。”
是吗,是这样吗。阿尔兰特暗自冷笑,他见过很多光鲜亮丽的上层人,那些人从来不会因为饥饿昏倒在路边,不会衣不蔽体,不会低声下气的奉承他人,不需要像下水道的老鼠东躲西藏,不需要献出肉体才能换得一夕安宁,更不会连自己的命属于谁都没办法分清......
如果离开了地下这番人间炼狱,谁会愿意回来经受苦楚?
“那薇欧拉。我问你,如果你们的行为是在保护地下人,为什么不阻止上层人从管道那里下来?”
阿尔兰特把手指朝着那堵排水孔的底部,朝着薇欧拉问起来。
阿尔兰特忽然严厉起来的态度让薇欧拉有些害怕,薇欧拉颤颤巍巍答道。
“什,什么啊......为什么要阻止上层人?”
令阿尔兰特恼火的是,这个女孩居然对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她还一脸茫然的看着阿尔兰特,像是根本就没弄明白似的。
“可是,那些上层人肯定是因为上层太可怕了,才会从管道这里逃下来的呀......我们应该保护那些上层人,不让他们落入危险之中才是。”
保护上层人?
这句话一说完,别说阿尔兰特,就连鸮的表情也顿时冷了下来。阿尔兰特强忍着胸口里喷薄而出的怒火,拦住他身边跃跃欲试的鸮,深呼吸,一字一句的回答薇欧拉的问题,像是位伪装成目击证人的受害者,抵抗着仇恨的侵蚀,强装冷静的控诉犯罪者的罪行。
“首先。薇欧拉,你见过恶劣的上层人吗,你被上层人踩过手指吗,你被上层人踢翻过食物吗,你被上层人扯烂过裙子,掐着喉咙提起来过吗?其次,你去过上层吗,你如果没去过,怎么确定上层危险,而下层安全?”
她凭什么认定上层人都是无辜的?
有个女孩被上层人玷污,生下一个女儿以后决心努力活下去,却死在了另一个上层人的手里;有个女孩因为拒绝为上层人服务,在被控制后当着她心爱的男孩面前自杀了;有个女孩常年忍受上层人的殴打,只为带着她的朋友一起去见一见上层区的太阳,内脏破裂却瞒着所有人,最终一个人死在了她的房间里。死去的小零母亲,诺雅,还有夜鸦......这些事情如果无人知晓,那么上层人居然还能名正言顺的享受着被尊重的待遇?
薇欧拉的小脸变得苍白,她扯着阿尔兰特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小腿肚子一软,就坐倒在地。仿佛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到,就连话也没一开始自信了。
“可是。可是,大哥哥......薇欧拉也饿过肚子,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如果不是上层人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从上面运输食物,地下保卫组织的大家也都要一起挨饿。还有......我虽然没有去过上层,可是凯恩哥哥就是从上层逃难下来的......你说的那些上层人,只是极个别的情况......对吧?”
保护上层人,封锁下层人。
这就是这个所谓地下保卫组织如今在做的事情。
阿尔兰特咬着牙齿,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女孩,抬起的拳头重新收了回去。
他的头脑如今异常清晰,阿尔兰特知道自己的愤怒应该指向真正怀揣着恶意的人,而不是一个被错误的观念洗脑的小女孩。
“算了,薇欧拉。我和你一个小女孩说这些东西没用。”
阿尔兰特按住身旁还想反驳些什么的鸮,把指头点在薇欧拉的脑袋瓜上。电信号传输完毕,他也就不多做停留,拉着身边的鸮和那个双马尾女孩不告而别。
等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彻底离开了巨型管道的周围。鸮才猛然长叹一口气。
“阿尔哥哥,她不让我们去上层,钱不是白花了吗?”
阿尔兰特只是捏着鸮的肩膀,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你也被财迷医生影响了,还是你真想去上层?”
“也不是那么想。”鸮不假思索的回答。
可如果追查不到弦澈的下落,想要给诺雅找到一颗义体心脏,就需要利用这个彩虹隧道去往上层。
“至少现在我还不打算离开,只是想让你看看上面的模样,好了解我们的敌人。而就算去不成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我们得到了更有价值的情报。”
“什么情报......阿尔哥哥,鸮听不太懂。”
“因为刚刚拦着我们的那个女孩。薇欧拉,她的背后存在着的是一个组织。”阿尔兰特的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宛如燃烧的烛火。
“那个组织的工作,是为了封锁上下层之间的通路,阻止‘下层人们’前往上层,没错吧。”
鸮的小嘴惊讶的张大,她想明白了阿尔兰特话语中的含义。
“阿尔哥哥,你的意思是......”
既然是组织,就意味着她们需要管辖更多,范围更大的场所。
“对。不止8分街的巨型管道能前往上层,还有无数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通往上层。那些地下保卫组织的成员,把守各地,在那个头领凯恩的带领下,试图将我们永远关在下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