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街道，夜晚，灯火通明。
阿尔兰特蹲在那里，像他担任雁群护卫时做的那样，等待着岚雀她们回来。熟食店蒸腾着热气，那些咕嘟冒着气泡的关东煮，烤腊肠，阵阵浓香直往行人的鼻子里钻。
事情已经结束，空闲下来时，阿尔兰特就去找还没来得及和他回合的少女们。
岚雀和云莺这些年龄大些的孩子，果不其然是第一批抵达阿尔兰特身边。
当他和岚雀碰面时，那个粉色短裙少女给阿尔兰特递来一个皱皱巴巴的包裹。
“哥哥。送给你。”
包裹颜色有些发灰，隐约能看见它以前是深蓝打的底，阿尔兰特接到手心里时还带着温度。
“这是？”
很意外，这还是阿尔兰特第一次收到雁群里女孩的礼物。
“以前阿尔哥哥永远都在外面忙碌，很难有机会和大家聚在一起。那个时候大家就想过要为阿尔哥哥做些什么......”
只不过据点一直更换，彩鹤打扫干净的房间住不久远；鸢收集的布匹不够织一件衣服；烟鸽没有时间画画；诺雅承包了做饭的工作，云莺的才能无处施展；鸮的感激只能用子弹回答；而她岚雀......
除了能吃，好像什么都不会了。
“打开看看吧。”
鸮替岚雀说了话。
解开包裹的时候很费劲，阿尔兰特皱着眉头看着那拧成一团的死结。以他的力气竟然半天都没能打开，等他总算拆开包裹，岚雀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
然而，里面的东西却很令人意外。
是个冷掉以后，已经有些发硬的土豆饼。
“岚雀从一位婆婆手里买的。当时正在暴动，我们汇合的时候没有机会乘坐列车，就很碰巧的见到一位婆婆，手推车里的香味把我们都馋坏了。岚雀说那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所以快要走的时候，她一个人悄悄又跑了回去，说要给哥哥带。”
阿尔兰特看着手里的土豆饼，又看着岚雀。他忽然想起今天和岚雀问好时，那个少女没有激动的冲过来与他拥抱。再看向少女时，她的脸俨然有些红了。
阿尔兰特忽然回过神来，她们的生活费是努力挣得的，每一次消耗pt点都要经历无数次思想斗争，那些数字从来都没有温度，从20.00变成18.20，又变成16.20......交易是按照个位数计算的。一枚土豆混着水捣碎，就能够供应数个女孩两天的口粮，一件衣服可以穿上数年，身子长大些了，就让鸢找些布料来改一改，拼一拼。而岚雀的裙子，也随着女孩长高显得越来越短。
“谢谢你，岚雀。”
阿尔兰特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用力咬了一口硬邦邦的土豆饼。
“来跟我走吧，这边......也有些吃的。”
即使是拥有桑德维斯坦后，阿尔兰特也没有忘记过去的生活。他没有花钱大肆挥霍，但至少属于他自己的钱，给女孩们买几个包子还做得到。
上层人经营的熟食店散发着温暖的灯光，像是等待着她们的造访。女孩们眼巴巴的看着那热气腾腾的店铺，这些精美的门面装潢她们从未见过，暖色调的顶蓬勾起她们的食欲，她们在门外徘徊，阿尔兰特却已经走了进去。
熟食店的老板麻利的从熟食柜里取出一叠包子，装进油纸袋递了过来。阿尔兰特付完款出门，分别递到女孩们手里。
最后分到岚雀时，那个女孩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裙摆。
“这是给你的回礼。”
岚雀接过油纸袋，透过掌心的温度让她鼻尖微酸。拿到包子的女孩们已经忍耐不住饥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鸮拍了拍岚雀的后背，少女这才一个激灵，连忙把包子塞进嘴里。
她咬了一大口，面皮松软可口，肉质带着浓郁的咸香溢满舌尖，汁水在口腔里炸开，滚烫的温度令女孩忍不住吐着舌头，但又迫切想要挽留鲜甜的口感。她从未体验过的快乐令她一阵阵眩晕，几乎是吞咽般岚雀吃光了那拳头大小的馒头，指尖剩余的油脂，也一丝不留的舔舐了个干净。
满足感从四肢百骸传来，驱散了女孩内心深处盘踞已久的蚀骨寒冷。
“慢点，别烫到。”
阿尔兰特忍不住笑了。于是岚雀看见那个身形消瘦，却又无比高大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他有力的掌心替她擦拭着嘴角，心脏在少女胸膛里怦怦直跳。
“以后，去了上层区，就不会有人和你们抢了......熟食店的包子，只是速成的，还有放在蒸笼里的，新鲜的，滚烫的......以后我都会带你们去。”阿尔兰特视线看着远方驶过的列车，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衣服也会换新的，从今以后，大家都会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好好生活。”
阿尔兰特收回视线，看着岚雀打满布丁的粉色短裙。衣服脏兮兮的，这也难免，就算再怎么努力给雁群创造好的生活环境，只要仍在下层，就永远都是那个模样。
但这些困难，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说的话，一言九鼎，雁群一直以来的愿望，不知不觉中还是实现了。
“亚历哥哥。衣服，你送给我的。这条裙子，我会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岚雀身子转了小半个圈，粉色短裙盛开又闭合，像春意盎然时风裹起的桃花。她急切的开口，嘴巴却里还塞着一小口包子，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于是岚雀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捏着嘴巴赶忙咽了下去。
“这条裙子居然是我送的吗？”
阿尔兰特有些茫然，他记不起来有关于这件事情的任何细节了。
“是。除了岚雀的裙子，我的那条黑色斗篷也是你送的......这是亚历哥哥送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我们一直都带在身边......”
一旁的云莺喂完了小零，也加入了对话。
她那件斗篷年代最久，裹在外侧的油渍已经凝固，怎么也洗不干净。但云莺也一直将它保留着，从不丢弃。
鸮的镭射冲锋衣倒是完整些，只不过有几处弹孔，鸢后来修补好了，大致算得上是三女中最好看的一套了。
“脏了就换掉......以后还会有新的......”
还会有新的衣服，这难道不对吗？
“嗯，但这些衣服诺雅姐姐说，是阿尔哥哥很珍视的物件。我们都不知道阿尔哥哥是怎么给我们淘来的，但在下层区的那个时候，它是无法替代的。”
往昔如此，今后亦然。
少女们终于都吃完，围在阿尔兰特的身边。
女孩子们笑容灿烂，结伴而行，在灯光下拉长一排排黑色的背影。
“阿尔哥哥。你说，如果这些景象，阿雅姐姐能看到......该有多好。”
一定可以。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