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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弯着腰跪在地上,捧着那枚破碎心脏的阿尔兰特。
弦澈,强忍着快要窒息过去的难受,一点点拉住了阿尔兰特的手。
然而,阿尔兰特只是喃喃自语的一声声喊着诺雅,他绝望的眼神让弦澈心如刀绞。
“序列三,你看到了吗。我说过的,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他到现在心心念念的,都还是要替我找到一颗心脏来拯救我的代理人。太可笑了,你给一个军用执法单元注入属于他的那些记忆......根本就不可能被留下!”
“诺雅”讥笑着,抬起弦澈的下颌,少女脖颈下那青色的荧光刺青逐渐暗淡,忽明忽灭。
“你也真的够蠢的。本来,序列九好不容易才把下层区开辟出来。”
“可是你啊,弦澈。你说你回到星环上做你那个大英雄不好吗,偏要窃走一副新生执法单元的身体,企图给一个量产的兵器灌输情感......呵呵。”
“最后呢,你不仅没能再见你的男人。还暴露了你们组织进入下层区米米尔特街区的入口,要不我说你是罪人呢......”
“我可是给了你与他接触的机会,也想方设法把你留在雁群了。事实证明,赌局我已经赢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情感。”
“所以,愿赌服输。序列三,你把合同签了,并且宣布你们十位序列者是那场闹剧的罪人,把星环的启动权交还给我。”
弦澈对“诺雅”的话无动于衷,只是眼神直勾勾看着阿尔兰特失落的双眼。
“诺兰。你是不是对他的记忆做了手脚......”
她低沉着声音,红色的长发垂在身前。
“明明,他已经想起我了......想起了关于我们的回忆,他记得我们在学校时说过的话,记得他替我挺身而出受罚的事情,记得我送给他的千纸鹤,还记得在公园陪伴我时一起荡过的秋千!他只是忘记了我的名字,你把所有关于我和他的回忆全部覆盖了!”
藏在阿尔兰特不远处,默默观察着他的暗红色影子,从一开始就是她,弦澈。
净化者,序列三,弦撤。她是少数几位在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人,而弦撤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少年,序列九。最终,却没能履行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承诺。
雁群中少女们的传言其实不错,她的确有个弃她而去的男友。
那个人,就是他,亚历山大。
所以,弦撤放弃了在上层安稳的生活,在星环升起时一跃而下,去找寻她的恋人,亚历山大的尸体。
那个时候的亚历山大义体已经被他人取走了,颅内的记忆芯片也被诺兰拾取,而弦撤只好通过自己对恋人的回忆,复制在初生的S级执法单元里。
“可惜,你失败了。”
“我没有输......是你使用了卑鄙的手段。”
弦澈抚摸着她的心脏。
这场赌约,弦撤是被迫接受的。
弦澈有她的愿望,而诺兰也有她的计划。
一个想要复活爱人,另一个人却是企图借助亚历山大的情感维持统治。
知晓了弦撤出现在下层区的诺兰,便通过受她直接控制的代理单元“诺雅”,向弦撤提出了一场绝不公平的交易。
她将会在S025796842,也就是如今的阿尔兰特脑内的系统里,一共存放两段记忆。一段是他反抗【人类净化计划】的记忆,也就弦撤的恋人,序列九,‘亚历山大’的的记忆。而另一段记忆,则是她扮演的,下层区雁群头领‘诺雅’的记忆。
但为何这场赌约绝不公平,则是因为弦澈的心脏,早在上层区的那场火灾后,便被诺兰的义体医生植入了自燃装置。而阿尔兰特,更是受到人类至高命运共同体格式塔网络控制的执法单元,可以由AI副官直接进行统辖,如果乐意,诺兰随时可以杀死阿尔兰特。
为了保护阿尔兰特,她永远都不能向男孩坦白背后的真相,她只能面对自己的爱人沉默,无法诉说。身不由己。
弦澈的所有希望,只能是期盼着那枚承载着阿尔兰特记忆的金色芯片,能够唤醒她们珍贵的回忆。
因为制造这具执法单元躯体所采用的主要义体部件,是亚历山大身前的残躯,他依然是爱人的一部分。
她坚定的相信着重逢的那天一定会到来,始终站在远方观察着阿尔兰特的成长,却一次次的失望。
但即使如此,弦澈也从来不曾放弃,即使她清楚的知道她已经死亡的现实。
“亚历山大......当时,是你捡起了我送你的千纸鹤。一张,一张......现在,我轮到我把你的记忆......一点一滴拼凑起来......”
我的......亚历......哥哥......
当少女爬到阿尔兰特身边时,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火红色的长发凌乱的铺在阿尔兰特的小腿边,和她的鲜血说不清到底哪个更加鲜艳。
“S025796842,你很漂亮的完成了我的任务。接下来,就将眼前这个净化者无害处理吧。”
诺兰用那略带漠然的语气,毫无波澜的朝着阿尔兰特下达指令,她抽出了阿尔兰特腰间的“复仇者”,将那把军用手枪丢到阿尔兰特的脚边。
当“诺雅”喊出那个编号时,他分别感受到一种无可忤逆的力量在驱动着他,迫使他喊出那句令他感到怪异的话语。
“是......是......为了,为了......人类更美好的明天服务......”
阿尔兰特看着眼前俯身在地的少女,一步步走了过去,弯下腰来,抚摸她赤红色的长发。
弦澈沐浴在鲜血之中,她艰难的抬起头来,用他们下层区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充斥着欲望的朦胧眼神一直看向阿尔兰特,但此刻那双眼睛已经不再迷茫了。
当阿尔兰特抚摸着弦澈长发的那个时候,她就慢慢合上了双眼。
可是,弦澈她这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时,阿尔兰特脑海里混乱的中年男性声音消失了。一首熟悉的歌声却响了。
亚历哥哥。
最后,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唱过的童谣吗?
你听:
月亮弯弯像条船,尖尖牙齿露半边;
风儿穿过空走廊,女孩唱歌似呜咽。
纸鹤藏在橱柜里,甜蜜颜色像谎言;
北雁排成长长队,搬走一颗玻璃眼。
钟摆停在三点半,拥抱凝结在房间,
“睡吧睡吧别睁眼,梦里有座糖果山。”
阿尔兰特回想起来了,那是他许久以前在学校里听过的歌。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孩,留着好看的金色长发,眸光如火焰般温暖,和他一起合唱,那个歌声潺潺,缓缓流淌在他的耳畔,流淌进岁月的长河中,一点点沁入他的心房。
于是,阿尔兰特的太阳穴终于不疼了,重合的复瞳也停止了震颤。船锚坚定而扎实的没入岩壁之上,属于他人生的大船,在狂风与暴雨之下停稳了。
在他深层次的意识里,中年男声低沉着嗓音问道。
“赛博三锚点,你还分别都记得吗?”
我是亚历山大,我是序列九,我是迷失者,也是领航员。
我曾经为了守护我的亲人,我的爱人,我的朋友,而如今,我为人类的公平和正义而来。
我答应过她,我会像曾经无数次从鬼门关走过一样,带着崭新的面貌与我的爱人重逢。
红色的眼睛,像一只兔子。对,她是混血儿,父母离异以后,是亚历山大的爷爷收养了她,而她就住在同一个小区,放学时常常与亚历山大相伴。
她的名字不也叫诺雅......而是叫弦澈。
和他一样,曾经都是米米尔特的上层人。
【“没关系,老师惩罚你的话,我陪着你就好。”】
【“亚历,别再推了,秋千也太高了,我害怕!”】
【“这个是......生日礼物。我给你准备的,嘻嘻。”】
金色长发的女孩轻轻闭上那双红色的眼眸,转身,朝着他微笑......然后化为乌有,变成光芒点点消散。
记忆如读取磁盘一般走马观花的进入亚历山大的脑海。从相识,到相知,最后则是离别......
即使弦澈的样貌已经和记忆里的她大相径庭,金色的长发变成了如今火焰般的颜色,身型也比童年时要高上许多,但亚历山大依然还是无比的确信,那就是她。
弦澈,我的爱人,我一直渴望保护的女孩......
我们好不容易相认,可你,为何一言不发?
为什么,凭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亚历山大跪在地上,重新把枪捡起。
诺兰满意的看着亚历山大将子弹一枚枚卡进弹夹,看着亚历山大举起手枪,却突然把枪口指向了她的额头!
“去死吧。给我的妻子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