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离柯人来说,眼前的一切好像做梦一般,但那种穿透心神的冷冽肃杀让他明白,自己,确实被卷入了这场灾祸中。
他颤抖着抬起头来,天空中那张朦胧的暗黑面孔,此刻仿佛着上了恐怖的意味,它的表情似愉悦,又像是不屑。但不论如何,离柯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小命就在它的手中紧握着,当然,不仅是他,在场的一万位与他一样不幸的人们,甚或说全世界所有正在目睹着这场空前灾难的人们,他们的命运,都被它操控着。
在离柯人的汗水滴落的瞬间,模糊不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它兴奋地说道:
“祝你们好运,蝼蚁们!”
……
17岁的离柯人只是区区一届高中生而已,虽然身高有接近一米八,但力气却并不大,再加上性子一向温和,所以在高二就被冠上了食草男的名号,不过所幸平日里还算阳光风趣,加之长相也还说得过去,所以在班里人缘倒还不错。成绩上来说,属于一等最后的那几个,就是老师会关注,但也不会太花心思。
没有女生喜欢他,也没有女生讨厌他,可以和所有人搭话聊天,但不说话也便那么过。惟一有点暧昧情愫的就是他的那个同桌,但懵懵懂懂的两个人也一直没好意思往那方面去说,17岁的离柯人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直到那天,一切都改变了……
11:18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即将结束。因为起床晚而没有吃上早饭的离柯人,此时已经饿到肝儿颤了,一开始他还能忍着继续听课,但现在的话,他已经无意去理解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该如何配平了。他踮着腿,只想在唾沫横飞的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第一个跑出去。
当代表着下课的铃曲响起时,化学老师仍然指着黑板上的式子说个不停,虽然语速有了明显地加快,不过下面两个光溜溜地方程式也摆明了告诉大家,这堂课还得拖上一会儿。
看着窗外走过的其他班学生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离柯人不由地暗啐了一口,但除了忍耐他什么也做不了。直到老师宣布下课以后,已经铃响过去两分钟了。
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离柯人已经失去了奔跑的欲望,他慢吞吞地踱着步子,心里祈祷着最后不会又是只留下别人挑剩的东西。宿舍里其他几个禽兽围在他旁边,开始疯狂吐槽刚刚拖堂的化学老师。按照惯例,这样轻松的时间还能进行45分钟。
中午垂直的阳光穿过尚显幼嫩的枝叶投射在地上,也照在了离柯人的身上,灼热的阳光让他不禁抹了下鼻头上细密的汗液。但不知为何,一种异样的感觉攀上了他的心头,让他觉得心悸。离柯人闭上眼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这种感觉甩出自己的脑袋。可再次睁开双眼,目光所及的一切惊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本熟悉的校园小道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幽然雾气的怪异空间,放眼望去,几米外的地方已经看不真切。离柯人感觉自己的大腿在发抖,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想转身逃走,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似的,身体完全不听自己大脑的指挥,连张嘴哀鸣也做不到。
在他深感不妙之时,周围的环境又发生了改变,原本昏暗不可见的空间亮了几分,虽然依旧一派森然的景象,但能见范围扩展了不少。于是,他看到,在自己的前方,等距每约莫5米的地方,就会站着一个人。虽然他们的衣着与样貌都不甚相同,但在场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那显露在脸上的,从心底深处攀援而出的恐惧。
突然,离柯人感觉自己的左眼被什么东西撑开,紧接着,如血般殷红的字体颤巍巍地被镂刻在他的视线中——10000。他害怕极了,可嗓子还是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丁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可是大脑在这一刻发出的指令竟然无法传达给身体,肾上腺素跟不要命了似地分泌,他全身被冷汗浸湿,即便如此,体温还在不停地攀升。
终于,他感到什么东西被熔断了,然后禁锢他的东西也消失了。他一下就跪伏在地上,扯着脖子贪婪地呼吸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倾斜而出。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显得那么狼狈不堪。毕竟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只是还没等他们喘息够,那种奇异而令人心悸的预感便再次出现,这些让人无法解释的现象的反复出现,简直让人快要崩溃了。
“噶嘿嘿嘿!”模糊而惊悚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穹顶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朦胧的漆黑的面庞,它的声音像被做了什么处理一样,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欢迎来到裁决之地,我是这儿的主人,裁决之神。”
它的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兴奋,显然对目前的景象非常感兴趣,“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恐惧,相比于询问我的身份和目的,你们应该更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对吧?”
不给别人回答的机会,它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很抱歉,你们没有这个机会啦!”它咧起了嘴角,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艾尔德空间是不同于你们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虽然最高规模的杀伤性武器不如你们的核武器来得破坏性强大,但他们的个体战力却远超你们。半个月前,艾尔德有人试图打开连通两个世界的通道,侵入你们的世界。感激吧,人类,我抹去了那些人的存在。”
“不过,”裁决之神再次笑了起来,似乎人类这些不自量力的行为会让它觉得非常的愉悦,“虽然不想见到你们这个空间就此磨灭,可是身为神的我也不能长期妨碍世界的自然发展。于是我决定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看见你们眼前的血红色字体了吗?”
在众人下意识地点头之后,它继续说道:“我从你们的空间中随机挑了你们这1万人,然后随机投放到艾尔德中,由你们来阻止这场灭世战争。20年内,如果你们能够阻止艾尔德开辟通道,我便让他们在接下来的1000年内永远无法进入你们的世界。当然,如果是20年内,他们打开了世界通道,或者杀光了你们所有的跨界者,那么我便不再过问这世上所有的事情。”
黑色的面孔舔了舔嘴唇,“你们没有拒绝的资格!这个位面的时间已经被我停止,所有的人从此刻开始将目睹你们的所有行动。当然,如果被杀了你们不会立刻死掉,你们的灵体将被送回这里,如果你们成功了,所有人都会被送回;如果你们失败了,这里的灵体将会被我抹去。”
“那么,祝你们好运,蝼蚁们!”
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瞬间出现,让离柯人陷入了短暂的失明。
耳边传来的是潺潺的流水声,勉强地睁开了眼睛,他晃了晃头,挣扎着站了起来。
四围全是高耸的树木,除了他身边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再无他物。眼中可见的数字变成了9997,这意味着什么离柯人很清楚,他在同情那三位运气不太好的哥们的同时,也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更加惶惑。
低头掬了把溪水,冰凉的液体泼在脸上,让他那颗还在加速的心脏渐渐地缓慢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里的环境总比之前那个裁决空间看起来要正常不少。
坐在小溪边,离柯人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作何行动。他本想找个地方躲上20年,但仔细一想,他对这个世界除了名字以外,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即使想躲,也不知道该躲在哪里。况且自己连午饭还没吃呢,现在胃部传来的酸涩感,以及全身传来的灼热和空虚感,让他非常难受。当务之急应该是找个地方弄点吃的,不然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也许过不了今晚,自己就得随了那三位大兄弟。
想到这里,他又捧了几捧水喝下,勉强冲散身体的不适,便沿着小溪,向下流走去。
树林里很安静,除了水声基本上听不见别的什么声音了,但离柯人依旧没胆子穿过林子,虽然那里看起来离山下更近,不过穿越其中,就要承担迷路与遭遇野兽的风险,对现在的离柯人来说,一旦遇上了其中之一,就离死不远了。
西边的天空渐渐变得绯红,离柯人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双腿变得非常的沉重,可就算这样,山脚还是显得遥遥无期。
情况变得不容乐观,按照现在的情况,不出一个小时,天空就会完全变黑,到时候,这片树林就会变得更加危险。
必须得生火,离柯人这样想到。他赶紧向旁边的林子走去,他必须在天空黑下来之前收集足够的材料来生火。
也许是老天怜悯他,在经历了如此倒霉的一天之后,终于让他遇上了一点儿幸运,找了没一会儿,他就遇到了一株棕榈。在山上这个多雨的地方,这也算不易了。他三下五除二地拔下了足够作火绒的量,便将剩下的棕榈绒塞进了外套里。(山里夜间气温太低,多塞点保暖。)
做完这些,他转身就想去收集柴火。迎面见到的,是一双黄褐色的眼睛——一只黑豹正呈后弓着看向他。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上流下,他看着黑豹,一动也不敢动。离柯人毫不怀疑,自己会在转身逃跑后的三秒内,被它咬断脖子。
但拖延时间显然是没用的,黑豹经过半分钟左右的观察,觉得面前的这个生物应该对自己没有威胁。于是,它后退了一步,便张大了嘴,吼叫着扑向了离柯人。
死定了。这是他最后的想法。就在他认命似的闭上眼的最后一瞬间,一缕金黄色的头发在他眼前飞舞着,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