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肃穆，檀香袅袅。
殿内并无过多装饰，只在正中央设一紫檀香案，案上供奉着一尊尺许高的青铜小像。
小像面容模糊不清，唯见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姿态玄奥，透着一股苍茫古老的道韵。
那位引路的蓝袍道长林真率先上前，对着铜像郑重一揖。
台下三十七名新晋弟子慌忙跟随，动作参差不齐，却个个神情肃穆。
礼毕，林真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充满期盼的脸庞。
“本宗灵溪，立派三千余载，得蒙太上祖师传下道统，至今门人弟子三万，雄踞百川之东。”
他声音平稳，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严，“尔等既过验灵台，便为灵溪宗预备弟子。赐《引灵诀》。”
他袖袍一拂，也不见如何动作，三十七本薄薄的、纸张泛黄的小册子便凭空浮现，精准地落入每人手中。
李青然低头看去，册子封面仅有三个古朴篆字——《引灵诀》。
册子入手微沉，带着淡淡的檀香气，仿佛历经无数岁月。
“此乃引气入体之根本法诀，最为正统稳妥。”林真声音转厉。
“需先熟记周身经脉走向、三百六十五处主要穴窍方位，不得有丝毫差错！否则灵力岔行，走火入魔，轻则重伤，重则道途尽毁，魂飞魄散！切记！”
众人心中一凛，连忙握紧手中书册。
“明日辰时，外院演武场集合，分配居所与后续事宜。现在，随侍弟子下去，领取必备之物。”
言罢，林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很快，有数名穿着灰色道袍的外门侍弟子前来，引领他们前往杂事堂。
每人领到了三瓶标注着“蕴气丹”的白玉小瓶，以及十枚闪烁着微弱翠芒、蕴含着稀薄灵气的菱形石头——下品灵石。
这便是预备弟子最初的家当。
随后便是分配居所。
男女分开，各自跟随侍弟子前往不同院落。
李青然与那怯生生的少女陈敏，被一名面无表情的灰衣女侍引着。
穿过数条青石小径，来到一处题着“翠竹院”的月亮门前。
院子不大，却清幽。几丛翠竹倚墙而生，随风轻摇，沙沙作响。
院中有石桌石凳，此刻正有三名穿着灰色道袍的女子围坐，低声交谈着。
见有人进来，她们都停下话头，惊讶地望过来。
最右边那位女子看上去年岁稍长，约莫二十七八，面容温和，眼角已有了浅浅笑纹。
她率先起身，好奇问道：“你们是……新入门的师妹？”
陈敏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回话。李青然上前一步，平静开口：“是，师姐。我叫李青然，她叫陈敏，都是今日刚入门的预备弟子。”
那女子闻言露出笑容：“哦！欢迎欢迎。我姓吴，名嫣。”她指向身旁两人。
“这位是林陌婉，这位是连婧。你们叫我们师姐就好。”
“三位师姐好。”李青然微微颔首。陈敏也连忙跟着乖巧叫人。
吴嫣很是热心，笑道：“这翠竹院里一共八间房，右边三间是我们住的，左边起手那间做了库房。
你俩年纪小，就别住远了，就挨着我们旁边这两间住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她领着两人去看房间。房间陈设简单，一张拔步床，两个柜子，一套桌椅，一个木架，一面等身铜镜，显得有些空旷。
“现在看着空，等你们住久了就知道，这房间小得哟，东西都快堆不下啦！”吴嫣打趣道。
这时，那位名叫林陌婉的师姐抱着几套衣服进来，是青绿色和白色相间的衣裙，正是预备弟子的制式服饰。
“怎么我们的衣服和师姐们的颜色不一样？”陈敏看着三位师姐身上的灰袍，小声问道。
吴嫣三人相视一眼，笑容里多了几分复杂和苦涩。
经过她们解释，李青然才明白，灵溪宗号称数万预备弟子，水分极大。
其中过半，都是超过三年期限未能引气入体，却又因各种原因不愿或不能离开宗门的人。
宗门自然不会白养闲人，便将大量繁琐杂务分派给他们，允其一边做工，一边继续修炼。
若侥幸突破到尘蜕后期，可晋升为外门执事；若能有天大机缘突破洗脉境，则可成为长老或另有机缘。
但几十年来，能做到者凤毛麟角。更多人，如她们三位，便是在这底层挣扎，难以窥见真正仙路天光。
吴嫣是四灵根，今年已二十九，卡在尘蜕三重多年。
连婧也是四灵根，二十七岁，尘蜕四重；最年轻的林陌婉同样是四灵根，二十五岁，尘蜕五重。
她只差一年便能晋入外门，提及此事，眼中仍有强烈不甘。
陈敏听完，小脸有些发白，她也是四灵根。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握着小拳头：“没什么！三年不成我就回家去，我爹娘哥哥都等着我呢！”她眼里有光，那是对家的眷恋。
吴嫣羡慕地笑了笑：“有家可回真好，算是个念想。像我们这种无家可归的，离开宗门，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李青然沉默着，抚摸着手中那本《引灵诀》。
仙路之艰，于此方见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