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国边境,安希郡。
赤地千里,焦土遍野。龟裂的土地像是老人干枯脸上的皱纹,狰狞地蔓延向远方。日光毒辣,晒得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炸开,带着令人作呕的焦臭与尸气。
“咳……。”
林天只觉得胸口一闷,灼热的腥甜涌上喉头,他强行咽下,却仍有血丝从嘴角溢出。
身体像被掏空的布袋,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他徒劳地掐着法诀,几条孱弱的青翠藤蔓刚从干裂的土石中钻出。
还为碰到那咆哮的怪物,便瞬间焦黑、碳化,簌簌散落。
“林仙师,小心。”
一声暴喝如雷炸响。一名山须发皆老者,化作凝实的土黄色拳罡,悍然轰向那怪物。
“咚!”
这凝聚了毕生功力的一拳,足以开碑裂石,轰在旱僵身上却只留下一道白印。
林天心中一片冰凉,他早知道,凡俗武夫的先天真气,品质上便与灵力有云泥之别,根本无法伤及这等邪祟的根本。
沉闷的巨响。拳罡结结实实砸在旱僵青黑色的胸膛上,却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老宗师闷哼一声,脚下连退几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寸深的脚印。
脸色先是一阵潮红,随即变得金黄,一口逆血终究没能压住,从齿缝间溅射出来。
“王老宗师!”林天喊道,眼中满是绝望。
他们一行五人,招募三位凡俗界的武道宗师,加上他这位尘蜕三重的修士。以及家族一位擅长驱邪符法的林撼山
谁料这孽障吞吃了太多生灵血食,竟提前觉醒了几分神通,变得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周身尸火更是触之即燃。
那东西,终于完全显露出身形。
身高近丈,通体呈暗红色,皮肤干瘪紧贴在骨架上,如同被烈火烘烤过的干尸
一双眼睛是空洞的惨白,嘴里獠牙外露,滴落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周身散发着滔天的炽热尸气。
短短一刻钟,三位武道宗师已倒下两人。
仅存的一位刀客,为了救他,左臂被旱魃指尖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黑痕,尸毒瞬间蔓延。
那刀客也是狠人,眼见手臂迅速腐烂变黑,竟毫不犹豫挥刀自断左臂。
此刻正脸色惨白地靠在断墙边,气息奄奄。
凡俗武道宗师,肉身强横,内力雄浑,身体素质相与修士的尘蜕初期甚至中期相当,但在真正会运用灵力的修士面前,终究有着本质的差距。
他们无法飞行,难以远程攻伐,更抵挡不住这种诡异的尸毒邪火。
“完了……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林天看着步步紧逼的旱魃,那空洞的白色眼瞳仿佛锁定了他
他灵力耗尽,符箓用尽,连操控藤蔓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撼山强提一口真气,挡在林天身前,老脸上尽是决绝:“待会儿老夫拼死抱住它,你……能跑多远跑多远。”
可旱僵早已锁定林天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炽热的尸气如同浪潮般扑面而来。
它猛地一蹬地面,干裂的地面炸开一个大坑,身影如同鬼魅,利爪直取王撼山头颅,速度快得惊人。
林天瞳孔猛缩,想要闪避已是来不及。
林天绝望地闭上眼睛。
突然天际,仿佛传来一声细微的剑鸣。
“敕!”
银光炸裂!无尽的剑气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在场残存的几人,只觉眼前被一片纯粹的银白充斥,刺得双目生疼,耳边尽是尖锐无比的剑气撕裂空气的厉啸
旱僵那刀枪不入的躯体,在这银色剑气风暴中,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瞬间切割、被一缕银辉分解、汽化。
旱僵的身躯就在银光中寸寸湮灭,化作最细微的飞灰,被紧接着爆开的狂风吹得无影无踪。
一切发生得太快!
从银光坠落到旱魃灰飞烟灭,不过弹指一瞬
狂风卷过,吹散弥漫的烟尘和尸气,露出场中景象。
焦黑的地面上,多了一个浅坑。
旱魃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天瘫坐在地,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前方。
在那浅坑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是一位容貌只有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身姿挺拔,容貌清丽。
林天呆呆地看着来人,恍惚感让他声音发颤:“多…多谢道…前辈救命之恩、前辈…前辈可是上宗前来救援的道友?”
李青然缓缓转过身。素手一翻,一枚令牌出现在掌心。
令牌非金非木,触手温凉,上面刻画着潺潺流水环绕山峦的图案,中间是三个古篆小字——灵溪宗。
“内门弟子,李青然。”
林天瞳孔骤缩,连忙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果然是灵溪宗的上使,晚辈林家林天,拜见上使,安希郡有救了!”
……
安希郡郡城,郡守府。
郡守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太师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挂在墙上的边境地图。
苦着脸道:“没了……都没了……朝廷的精锐都被抽调北上,说是要伐明,建立不世之功……哪还有兵力管我们这边境小郡的死活?”
“尸祸蔓延,村镇十室九空,再无人来救,这满城数万百姓……怕是要给我陪葬了……”
坐在下首的林远山,林家族长,也是安希郡唯修仙家族的族长,此刻同样眉头紧锁,拳头握得发白。
他不仅是郡守的倚仗,更担心着数日前派出去探查旱僵虚实的孙儿林天和几位家族好手。
“郡守大人,我已向旧日宗门灵溪宗发出了求救符讯……”林远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是……符讯发出已近两月,杳无音信。恐怕……”
他不敢想下去,林天是他最看重的孙辈,若折损在此,林家元气大伤都是小事。
“您所说的灵溪宗……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郡守惨笑一声,彻底瘫软,“林老,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安希郡?亡我这满城生灵?”
“报”
一声凄厉尖锐、一个家丁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厅,帽子歪了,衣服破了,脸上涕泪横流,却指着外面,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林少爷回来了,说…说灵溪宗来人了!”
“什么?!”
林远山和郡守几乎同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郡守脸上的绝望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取代,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话都说不利索:“真…真的?快!快开中门!不!本官亲自去迎!”
林远山心中亦是巨震,灵溪宗终于来人了,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比郡守多了几分稳重,但脚步也下意识加快,紧随郡守之后,大步流星向外冲去。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是跑着穿过庭院,冲向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