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今天药铺那边?”
“还好啦，大家都是些小病，都是些风寒肠胃问题。娘那边呢？”
“姑娘没你在的时候多。”
“娘~”
墨九微微翻眼，虽然看不到就是了。
“哎呀，玖儿脸都不红一下呢，我的玖儿长大后不会是个渣男吧？”
云母半捂嘴巴，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一路吵吵闹闹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城主府。
这边的墨玉笙也早已等候多时了，远远地就看到母子俩的打闹。
“呵。”
墨玉笙摇摇头，脸上确是笑意。
“馥听，玖儿。”
“好了好了，爹出来了。”
墨九连忙捂住自家母亲的嘴，示意停止这个话题。
云馥听安静了，但脸颊微微鼓起，明显是不满意。
“你们俩就这样一路过来的？”
墨玉笙问道。
“是呀。”
墨九给他解释了来龙去脉。
“那确实，我儿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朗貌疏眉...”
（这里说一下，洛天因气的存在，同者亦可诞生子嗣，所以情爱没有男女之别。)
“停停停...”
墨九连忙制止，
“哦，对了，我今天又看到钦武了。”
“那玖儿没受伤吧？”
云馥听闻言一会儿翻翻手，一会儿看看腰，言行之间尽是关切。
墨玉笙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钦武那点功夫哪能和玖儿逞能。”
他一脸骄傲。
开玩笑，自家娃的手底功夫可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一招一式慢慢起来的。
他钦武虽有几份斤两，但何德何能威胁自家娃？
“那倒也没...”
墨九话才说到一半，随着一股香风袭来，整个人就被云馥听抱在了怀里。
“嗯~”
云馥听蹭蹭墨九的脸颊，一边蹭一边发出舒服的声音。
“你懂什么，我这是稀罕咱家小玖。”
三人一边贫嘴，一边随着渐落的太阳走向回家的方向。
回到家的墨玖褪去了外表白色的衣裳换成了紫色的轻纱，少年的身影变成了曲线优美的少女身姿，发带与眼前的丝带被一并取下，柔顺的长发披散而下，透亮的黑色眼眸像是夜晚映着明月的幽潭，又像是不同于世俗的美丽玉石，一如她的名字—玖一般，似是巧匠细雕，实为天工开物。
温柔的脸颊比之少年却更显惊艳，仿佛是揭下了盖在脸上的轻纱。
灵动的气息似仙，却又像是不满仙庭的不食烟火，又带一股名为“人间”的美。
如果有外人在场，定然不敢相信白天的少年与少女竟是同一人。
这得归功于白天少年身前束发的那一根细管，那是其母店铺偶然间收来的一只银器。
当时只是以普通银器称重，并以其上的精湛雕刻加价收入，后面在淘洗时注入灵气时却发现是一只灵器。
经过长久的研究才确认，它唯一的功能便是伪装，可能也正因如此，它才会被以普通银器的价格交易。
它的能力上限暂时不知道在哪，但至少如果是普通人佩戴，连墨玉笙看不穿。
修行境界有凡胎，练气，筑基，开湖，引灵，通脉，成罡等。
而云坞的人们最多也就筑基三层，大多都是普通人，墨玉笙又要远高于云坞的其他人，连他都看不穿，至少一般情况下，外人只会认识墨九，而不会见过墨玖。
此时休憩为时尚早，墨九换好衣服来到自己的庭院中。
深呼一口气，摆好架势，抬手轰出一拳，基础拳法开始一一施展开来，砍，削，冲，戳，刺，抡，砸，勾，摆，一招一式尽是刚猛。
随后一式，手摆下滑猛然变换气息，动作变得柔和，步履开始轻快，相较之前，不像武功，更像舞蹈。
月光洒在墨玖身上，让紫色的纱衣添了一层亮银月纱，曼舞翩跹，彷如置身天上宫阙，是月上仙子。
轻柔的动作随着一个转身陡然开始加快。
“蹭！”
院中的一把剑兀然出鞘，寒光凛凛，被一双纤手握于手中。
步履依旧轻快，但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是果决与恣然。
剑如白练，斩劈月夜。
第二天一早，墨九便跟随母亲来到了自家店铺，也就是昨日钦武口中的云墨器楼。
这云墨器楼多是买些银器首饰，也兼顾些兵器打造。
这和墨氏夫妻二人的脉魂有关，皆是金属侧的脉魂，这可以让他们更轻易的完成对相应金属的塑造。
如兵器，特殊的那一批就多是墨玉笙所铸，而银器首饰，好的那一批就多是云馥听所铸。
昨日云母所言，虽是玩笑话语，但也确实具备了一定的事实。
今天墨九来到器楼，客人确实更加的多了。
但总的来说还是有差距的。
客人喜欢和墨九讲话，因为攀谈间总能感觉舒适和轻松，而抱着婚恋之情的几乎没有。
毕竟再怎么说，墨九也是个瞎子。
时至正午，各家炊烟升起，店里也空闲下来。
闲着没事，墨九把玩起手上的一坨银色的水球。
他的脉魂是银，至少云馥听告诉他暂时只需要记住这个名字，和云馥听的是同一类型。
这种脉魂攻击力不强，具有封印和、纳灵、重塑的性质。
其制作的银器防御力不强，但只要不是被完全摧毁就可以慢慢重塑。
而且虽然说一般情况下防御力不强，但是对于特殊的“魔法”手段有特攻，比如毒素，蛊虫等。
强度可以通过肉眼观察，若银器完全变黑至消散，就代表失效，反则可以保障至少这部分手段的无忧。
同理，也可以用来验毒。
此外，可以容纳术式，灵阵等。
当然了，总体强度肯定是取决于锻造者的，无论是上限还是功效。
‘整个什么好呢？’
墨九撑着脑袋，抬头望天。
今天是晴天，那么天上应该是，哦，蓝天白云啊...
诶，不如整个羽毛好了。
好看，又可以放在很多地方而不违和。
想到就干，很快，一只银羽样的饰品就被墨九搓了出来。
主干已经做好，但除了叶脉之外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噢！”
一点灵光咋现，墨九回头向里屋喊道：
“娘！”
“你，你好。”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有客人要来了吗，欢迎光临，有什么需求吗？”还没感觉到人，墨九就熟练地开口问道。
等到转身，却依旧没有感觉到一个人。
“欸？”
“我，我在这里。”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柜台下举了起来。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墨九这才察觉到柜台后有温热的气息，连忙道歉，从椅子上下来。（他也没比柜台高多少）
绕过柜台，感觉到的是一只灰扑扑的，穿着破烂斗篷的人。
“您好客人。”
这样的客人其实并不少见，云墨器楼的商品价格差距很大，最差的商品基本是按照成本价出售，经济差的普通民众也可以负担的起。当然了，这一类商品就基本是普通工匠用普通材料粗略打造的原胚，比如一只没有任何雕刻的镯子。
“你好，可以把你手上这个卖给我吗？”
“啊？”
墨九撇头望了望手上的“羽毛”。
“啊哈，这个是未完成品，我们...”
“我就是要这个，成品我，我应该买不起...”
没等墨九说完，斗篷人便抢着说道，只是越往后面说，声音越小。
“是这样客人，并非我不想卖给您，只是这样的商品我暂时不好定价。”
墨九耐心解释道。
“要不您进来稍坐一会儿？我们现场给您定价，放心，不会额外收取费用的。”
“这，这些够不够？”
斗篷人抽出两片桑嚓叶擦了擦手，捧出三个木杯，打开其中一个，一股清郁的香气登时弥漫开来。
“你确定要用这三个东西换？”温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是云馥听。
云馥听并没有逼人的气势，但或许是因为刚从炼器屋出来，身上不自然地带了些许火气，加上华美的首饰，给斗篷人带来了压力，让她感到了害怕。
“不行的话我就不要了。”
她说话都有点抖，看的出来她很想走，但打开的木杯容易洒，但紧张的她一时半会儿又盖不上，只能在原地顶着压力继续搭话。
“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客人您的价格稍微有些超了，您有些许零碎吗。”
云馥听察觉到自己的到来让面前的人有些难堪，马上蹲下来放缓语气说道。
斗篷人感觉压力骤减，也没那么紧张了，闻言摸了摸身遭，掏出来一些钱币，大概是35铜币。
“客人这些恐怕不够。不如按照先前家子的提议吧，您先进来就座，我帮您解决。”
“可是我身上很脏的。”
“没关系的客人，您拿出来的木杯可是很干净，我们也有免费的洗浴的地方，可以提供简单的衣物。”
“那好吧。”
眼见斗篷人答应，云馥听连忙招呼两个下人，一个指引帮助斗篷人，一个看守门面。
拉着墨九躲入另外一个房子间，云母像墨九问道：
“玖儿怎么看？”
“可怜，但似乎很有才华的小妹妹，如果刚才的那些东西是她自己做的的话。”
墨九即答。
“你闻出来了？”
墨九点点头。
“也是，以你的感官应该早就察觉了，那是一品灵酒。”
云馥听拿出刚才斗篷人交给自己的灵酒打开。
“这三杯灵酒相比一般正宗灵酒，要更为粗糙，但这是从整体来说。正宗灵酒花费材料较为高级，一般品阶至少都要高出灵酒，才可以酿出合格的灵酒。”
“这是因为材料精华的流失，但也正因如此，正宗灵酒香气更清，看起来更浓郁，更像。”
“汁水。”
墨九接过话茬。
云馥听给予肯定。
“对。那是材料未融入的表现。还有就是灵气应该是完整的，比如一颗草就应该有一颗草的灵气，如果只搣下一节，那么它的灵气就会呈现一种不协调性，一般人可能不会发现，但高级工匠或修为高深者或多或少都可以察觉一点。”
“而斗篷小妹妹的灵酒气味纯郁，澄澈透明，抖动有明显的挂壁，其内灵气完整，浑然天成，最重要的是其内属于人的气息在这之前只有斗篷小妹妹的。”
“娘，你想帮她。”
墨九说道，语气肯定。
“你不想吗？”
云馥听反问。
母子俩相视一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招揽她呢？”
“玖儿既然问了，不妨猜猜？”
墨九扶住下巴思考，随后道：“
其一，灵酒并不是我们家或者说您与父亲擅长的领域，‘道不同，不相谋’；
其二，安稳的环境培育不出参天的树，沉沦或许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但至少我们不能成为沉沦的开启者；
其三，危险与机遇并存，成功的路上必多艰辛与尸骨，此时的她或许危险，但也可能是她莫大的机缘，贸然相助，虽能稳定使其存活，但很可能会锁死其上限，我觉得，‘生命不该如此沉寂’，当然，这只是我一介旁观者的话；
最后一点是，世有因果，来历不明，不知不帮。”
云馥听一脸惊讶，虽然玖儿从小聪慧，但果然每次还是会被震撼到。
“娘，我说的对吗？”
墨九的疑问唤醒了云馥听的神志。
她笑道：
“或许对，或许不对，但娘无法辩驳你的观点，娘就不去限制你了。前人或许站的很高，但始终并非是山巅，哪怕就是，山巅也难说最高。总会有人爬的更高，我的玖儿或许不是其中之一，但至少娘不能托乖玖的后退嘛。”
“少年自有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前辈的路走完不应依旧是路，在前辈走完的那一刻，那段路就应该化作一本书或者是一盏灯。”
“少年走的路就不应是谁曾走过的路，少年走的路从始至终都是少年路，即使它会在某一刻与某条曾经的路重合或者相似，它也永远不会是其他谁的路。”
“或者换一种思路，人生的路途就不是局限于一个平面上的道路，而是浮现于空间的每一个截面，或许你我路径相同，但终有什么不同，或是所处位置，或是所在时间，亦或是在道路起点就注定不相同的灵魂。”
说完的云母看着墨九有些奇怪。
因为墨九现在的神情实在，嗯，算不上正常。
被丝带遮住的眼睛承载了唯一视觉上的理智，但白皙的面庞在不正常地抽动，明明嘴巴想微微张起表示明悟，但肌肉却不由自主地带动着下巴向上抿起。
下眼睑不自然地向上弯起，变狭窄的眼角隐隐挤露出泪光划过脸庞。
“想妈妈啦？”
云馥听开着玩笑，却张开了双手。
墨九也没有顾虑，径直闯入了母亲的怀抱。
啜泣了良久，才闷闷地说道：
“才没有。”
“好，玖儿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斗篷小妹妹主动开口，玖儿会收留她吗？”
墨九抹去脸上影响面容的东西，认真回答道：
“会。”
云馥听盈盈地笑着，等待着下文。
“因为再怎么说刚才的那一切也都是我们觉得的，娘刚才也说，少年应走少年路，那换句话说她的路也应该由她自己决定，她觉得这样好，那就是她这条路最好的走法。或许答应后，我会旁敲侧击一下，但至少这个时候应该根据她的意志拐向她所希冀的方向。”
斗篷人这边，她已经洗漱好，看似安稳地坐在房间里等待。
整个人比起之前要整洁干爽的多。
“打扰了客人。”
‘是之前那个白衣大哥哥。’
斗篷人松了口气，虽然之前云馥听蹲下身子和她讲话让她很感动，但果然还是这个大哥哥要好一点。
“对于您的信任我们很感激，对于您需要的物品我们已经按价帮您加工好，您看是否满意？”
说着将一个朴素的甚至有些破烂的盒子交给斗篷人。
斗篷人打开确认是那只银羽后，忙不迭地点头。
她并没有在意墨九说的什么，她留在这里无非是为两件事，一是银色羽毛，二就是免费的洗浴和衣物。
“另外，为表达之前在店门前我和母亲过失的歉意，这边赠送您一个小物品。”
说罢，拿出一个褐色的四叶草形状的编织绳结。
“佩戴时，它会时刻保持您身体最基本的清洁，当然因为是自动充能型，所以并不能做到完全清洁，这点还请见谅。”
“这个我不能要，那本来也什么，是我的问题。”
斗篷人摆摆手，道。
“还请接受我们的欠礼，这关乎我们店的名誉。”
“这...”
斗篷人还在犹豫，但墨九可不管那些。
把绳结塞到斗篷人手里，然后道：
“感谢您的光临，欢迎下次再来，如对本次交易满意，期待与您的下一次交易。”
然后斗篷人就被稀里糊涂地请出店铺了。
晚点时候，一个破破的草屋内。
斗篷人打开了那个盒子，取出那根银羽，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真漂亮啊，要是娘能戴上它该多好。”
记忆中，娘一生都没有穿过什么漂亮衣裳，戴过什么贵重首饰，唯一的幸运估计就是平淡而终，没有遭受什么大的灾难，哦，或许，对于娘来说，这并不算幸运。
记得一次看见一位贵夫人的穿着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娘穿上该有多漂亮啊，娘没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但娘很有见识。村里那么多人都没有人有脉魂，但娘在看到我能够造出那种神奇的水之后，就确定我有脉魂。
娘她还知道羽西，说那是成为大人物的地方，娘 说她走不出去了，但我可能可以。
某一天，果然也如娘所言，她要‘走’了。
走之前娘给了我一份地图，说这是去羽西的路，相对来说很安全，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再加上年代久远，我去的话很可能会死掉，即使不会也会经历很多苦难。
娘说，我想留在那里的话，就把它压在床底吧，未来有孩子的话，让孩子看看。
她说，天地很大，我想待在哪里都可以。
她说，她好想看看我穿漂亮衣裳，戴漂亮首饰的样子。
她说，她‘走’后，不要把她放进墓碑里，找个无人的地埋了就好，她不想一块地一直都有她的碑石，她不想她的名字永远留在一块地上。
可是娘，我想待在你身边啊，娘，清儿有漂亮首饰了，您看到了吗？
不觉间，泪水已经打湿衣襟，阴暗的草屋里小小的身影在无声地哭泣。
睁开眼睛，天空已经摊开了又一天的白日。
原来自己昨天晚上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视线转到手上，那片银羽仍被紧紧握在手中。
呼出一口浊气，拾起盒子，就打算开始新一天的旅程。
“欸？”
这时候她才觉得不对劲。
那片银色羽毛可是在她的右手上啊，为什么左手的盒子还有那么重？
把盒子端在面前仔细端详，这才发现盒子外部的铁丝互相嵌套，锁住了一个只露出一点点的铁片。
废了好大劲把铁丝解开，拉住铁片，用力一抽，盒子的空间豁然开朗。
多出来的空间内静静的躺着一根雕纂的栩栩如生的银羽和一张纸条。
‘你好啊，客人，啊不对，这个时候你不算客人了。你好呀小妹妹。
本来呢这个盒子就是和你交易的物品，但这根羽毛啊，我母亲才雕纂好就‘咻’地一下往这里面跑，拦都拦不住，没办法，只好让你解决它咯，如果它不跑你就带着它吧，在老实的情况下，它还是很有用的。
首先你要滴一滴血给它，然后在心里想变大变小，变成珠子，变成绳子它都可以变，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把它隐藏起来吧。
还有它是可以验毒的，在外面吃东西可得小心。
还有一件事，不要信任陌生人，小妹妹，你这个年龄，你这个性别，你这个处境在外面但凡暴露给任何人都是可能有生命危险的。
欸，关键的来了，它可以拟造你的身体和声音，比如你想把你拟造成丑陋，强壮，高大的大叔，它就可以完成对应拟造，声音也是一样的。
但有一点你要注意，拟造的身躯从根本上来讲只是幻觉，是不可以触碰到的，当然啦，情况紧急你可以调动羽毛，使一小部分躯体短暂拥有实体，只能应急用哦，不然能量会不够用的。
哦对，还有一点，你做的那个东西不要在其他地方像这样和别人换东西，去一个叫通源酒肆的地方，做好伪装，就说换钱就好。
好啦，那么小妹妹，加油！’
最后的加油后面还有两个卡通画：
一个人眼睛上缠着白色丝带，一只手举起前臂握拳，虽然看不到眼睛，但她仿佛能看到坚毅光从丝带后面迸射而出。
另一个头上有着明显的祥云状头饰，手上是三个环，一只手握拳举过头顶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