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宅邸。
夜色被彻底浸透。
沉重的雨幕持续击打窗户，发出密集而单调的响声，最终在玻璃上化作一道道流淌的线条。
洛林打开走廊的魔晶灯。
“总算亮堂点了。”
洛林呼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别着凉了。”
艾薇儿对洛林叮嘱道。
目光却有些飘忽地看向通往二楼的漆黑楼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洛林察觉到了母亲的疏离，她眨了眨眼，带着点想要亲近的意图，试探道：
“一起去澡？”
艾薇儿当即摇头：
“还是……分开吧。”
她不愿意在他人面前，脱下用于伪装的衣服。
无数次教训，让她明白原初精灵的身份与力量……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袒露。
除此之外。
她更不想被洛林清楚的看见，那些洛希娅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标记。
洛林眼中闪过些许的失落。
但她没有追问，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嗯。”
她转过身，默默踏上楼梯，湿透的鞋子在木阶上留下深色的脚印。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艾薇儿才开始挪动脚步。
上楼，打开房门。
房间内没有点亮主灯，只有床头柜上的魔晶灯散发昏黄的光晕。
大床中央，洛希娅正慵懒地靠在蓬松的枕头上。
她不知从哪找来的纯白睡袍，领口微敞，一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头。
“玩的开心吗？”
看见艾薇儿，说出一句没什么情绪的关心，更像是什么例行公事。
巫女点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来到床边。
没有犹豫，没有多余的接触，她只是俯下身。
湿漉漉的发丝拂过脖颈，艾薇儿将极其短暂地，将气息印在洛希娅的脸颊上。
“勇者大人，今日的，约定。”
为自己的行为找出理由。
抽身，站在一旁。
她不确定眼前的恶龙会不会满意。
洛希娅没有动，也没有立刻回应。
只是打量着，艾薇儿那被迫顺从的姿态。
稍稍起身，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掠过对方脸颊，视线带着莫名的可惜。
同主人在抚摸一件有些瑕疵的所有物。
艾薇儿低头，任由对方的动作。
直到洛希娅收回戏弄的指尖。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洗个澡。”
艾薇儿低声说道。
并未等回应，立即转身，试图从这怪异的氛围中抽身。
然而，刚刚走出一步。
洛希娅那恶劣趣味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我倒觉得，你没时间洗澡了。”
艾薇儿离开的动作僵住。
她侧过头，看向依旧慵懒倚在床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洛希娅，小声询问：
“勇者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哈……今晚，”
洛希娅打了个哈欠，语气轻描淡写，却投下重磅消息，
“霍诺组织了暴动……一处就在工厂区，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区域。”
“多谢勇者大人提醒。”
艾薇儿愣了一下，随后，快步向门外走去。
虽然不知道邪龙的目的是什么。
但，她必须阻止更多流血的发生。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了那不急不缓的声音:
“亲爱的，这么着急？”
洛希娅的语调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每一个字都刻意拉长，仿佛在品尝对方的焦虑，
“你没发现，洛林的房间里，没有水声吗？”
听见这句话。
艾薇儿冲出了房间。
她甚至没办法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湿透的鞋子在走廊的地毯上留下凌乱的水渍，她几步便冲到洛林的房门前。
门是锁着的。
没有丝毫犹豫，艾薇儿手中寒光一闪，那柄古朴的长刀凭空出现，锋刃，沿门缝精准切入。
伴随断裂的轻响，门锁被轻易破坏。
她猛地推开门——
房间内，魔晶灯依旧亮着，床铺有些凌乱，椅子上还留着一片潮痕。
一切迹象都表明，洛林刚刚还在这个房间里。
但是，此刻，这里空无一人。
【没有打斗的痕迹……】
视线扫过，寻索细节，艾薇儿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书桌的一张信纸上。
她快步走近，拿起信纸。
目光扫过纸面，上面清晰地罗列关于灰火当年遭受的一切真相：
从菲娜预感到不妙，预先遣散了一部分成员开始。
到她因为清剿污染，联系教廷，被大部分成员不理解，视为背叛。
还有艾薇儿之前未能完全查清的，教廷在其中扮演的卑劣角色。
信的末尾，留着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不相信，就通过它，来这里吧。”
信纸的空白位置，有一处不自然的痕迹，似乎曾经黏贴过什么东西。
艾薇儿放下信纸，魔力凝聚。
准备释放侦测，寻找那东西。
“不用找了，那是一个一次性的触发传送，已经消失了。”
洛希娅不知何时已倚靠在门框上，
“我可以告诉你，洛林或者其它三处暴乱的地点，选一个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抛出了一个残酷至极的选择题。
“是不是你？！”
联想到对方的中途离席，艾薇儿开口质问。
已经顾不上所谓的关系了。
此时的愤怒。
源于对再次失去的恐惧。
洛希娅闻言，只是发出一声低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亲爱的，我还没有没品到这种程度，”
她懒洋洋地纠正道，带着一丝不屑，
“是霍诺，哈……我只是无视了她那拙劣的潜入而已。”
“你……”
艾薇儿想要指责对方的无动于衷。
却发现……
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
洛希娅是邪龙，是强迫自己签订契约的仇敌，她本就没有义务保护洛林，甚至乐见自己陷入痛苦与两难。
自己无理取闹下去，无非是，多给对方几分乐趣。
但……
该做出选择了。
时间不多。
是不知道多少被卷入的居民，还是……
洛林？
“想好了吗？”
洛希娅再度开口提问，直白地，欣赏艾薇儿此刻的纠结。
艾薇儿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要放弃他们吗？为了一个人？】
【可……】
她更明白，心中再怎么纠结。
也需要做出选择。
她抬起头，说出了那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