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冒犯的提醒，让艾薇儿愣了愣。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握住的伞柄。
【好奇怪……】
她并不记得，或者说，没意识到，自己一直打着这把伞。
【明明……早就应该收起来的？】
收起伞，艾薇儿暂时放下了这个小问题。
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那位年轻的革命领袖。
原本躲在一堆设施后面的薇拉。
她拉着栏杆，翻过锈蚀的管道，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巫女的面前。
看见对方在这种地方，艾薇儿有些奇怪：
“你……是打算参与这场暴乱？”
“怎么可能，白巫女大人，我是那种不理智的家伙吗？！”
薇拉立刻摆摆手，带着点被看轻的不服气，
“我可是来阻止暴乱的！”
“……不要用这个敬语和称号，很奇怪。”
感到莫名违和的艾薇儿开口打断道。
“哦，好，”
薇拉改口，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那……艾薇姐？”
见艾薇儿点头，应许了这个称呼。
她松了口气，话也顺畅了不少。
“嗯，我长话短说，这一次的暴动很奇怪，对方显然经验丰富，只花了不到一天，就用谣言和好处，煽动了大部分人的情绪……”
她说着，目光扫过周围沉睡的人群，语气沉重了些，
“甚至组织里的人都有被说动的……总之，还好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这场……”
“那个，麻烦说重点……”
艾薇儿有些焦躁，再次打断，视线已经投向远处。
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在积累。
“艾薇姐是来解决暴乱的，对吧？”
薇拉反应过来，立刻接话，
“我们可以提供暴乱发生的地点，组织里有人混进去了，如果调配得当，能帮您些忙……还能提供善后的处理，也不能让他们在雨夜里一整晚吧？”
“你们有多少人？”
“二百三十六。”
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艾薇儿重新看向薇拉。
“其它的暴乱地点告诉我，”
言简意赅地说，
“分队，保证自己的安全，去尽量减少暴乱的损失，”
时间不多。
艾薇儿明白，即便自己可以复活所有人。
但，一旦小镇被摧毁，那些关键的节点不再能维系以往的运作。
那些失去高墙与秘仪庇护的居民，会如失去成鸟庇护的雏鸟，最终十不存一。
薇拉立刻报出了几个关键地点，语速快而清晰。
艾薇儿默默记下。
然后，消失在原地。
事情远比艾薇儿预想的要复杂。
一共六处发生暴乱的地点。
不止是小镇边缘，甚至煽动了缓冲区与核心区的对立。
当暴乱真正开始时，那些散开的暴徒，又裹挟其它居民加入。
分散的情况，很难处理。
灰火，还在其中推波助澜，无所不用其极。
火焰在夜色下燃烧。
大雨未能浇灭。
她只能，尽快地，处理一处又一处火源。
……
大雨下，缓冲区，巷外，是燃烧的街道，传来喊杀与哭嚎。
巷内，阴影深处。
绿发的少女，依旧隶属于灰火的格蕾塔，正靠在阴冷的石墙上。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
脱掉代表灰火的灰褐色兜袍。
换上一套便携的轻甲，属于帝国士兵的制式盔甲。
她的身旁，是其它五位灰火的成员，正在做同样的事情。
不同往日，现在，格蕾塔是这支小队的队长了。
看向巷外的火光与混乱，她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按照灰火的命令，为这场矛盾，火上浇油。
“准备好了吗？”
她扣上最后一个甲扣，声音平静，甚至麻木。
视线扫过周围已经换上帝国士兵盔甲的队友。
得到几个点头的动作。
没有更多言语。
格蕾塔率先转身，迈出了巷口。
眼前的街道，只剩下了混乱。
几个暴徒正用捡来的石头和棍棒疯狂砸着一家杂货店的大门。
另一侧，有人从燃烧的民居里抱出布料和食物，即使里面还在传出哭喊。
更远处，一个家伙将火把扔向了堆积的货箱，火焰在雨幕中升腾，黑烟飘散。
最近的，正在用木棒，试图砸开大门的暴徒，注意到了“帝国的士兵”。
他先是愣住，又看了看周围的火光和同样狂热的居民。
面对格蕾塔小队逼近，反而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这甚至称不上战斗。
地上很快多了一具尸体。
面对反应过来，或是逃跑，或是跪地求饶的其它家伙。
“帝国有令，参与暴乱者，全部处死。”
格蕾塔刻意喊出了这句口号。
这是灰火的计划。
她只是在执行。
这些参与暴乱的家伙，本身也不干净。
这么说服自己。
小队快速沿着街道推进。
将那些试图逃跑，扔掉武器的居民尽可能处决，又刻意留下了，那些试图反抗的暴徒。
直到，格蕾塔推进到了街道的一个十字路口。
这里聚集着真正的“大队伍”。
黑压压一片，足有数十人，或许上百。
他们不再是零散的劫掠者，而是真正失控的洪流。
有人手持着真正的武器，或许来自边缘的帮派，或许来自什么被攻陷的仓库。
格蕾塔不在乎。
她记得任务，只要冲进去，喊出口号，杀掉几个，佯装负伤逃窜即可。
然而，冲进去的瞬间，格蕾塔就感到了不对劲。
暴徒的队伍里，有人，比自己的速度都快。
尽管她第一时间下令撤退。
依旧让六人小队，只剩下了四个人。
匆忙抽身，躲入巷子，按住肩膀上的伤口，格蕾塔看向围着尸体，混乱的人群。
“怎么办，我们杀了帝国的士兵，帝国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们本来就不会放过我们，你没听见吗，帝国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那就做绝，杀到核心区，把那群平日看不起我们的宗教痞子全部杀了！”
直到，她在那位在煽动人群的暴徒手腕上。
看见了一枚紫色的羽毛印记。
来自霍诺的印记。
“队长……”
一旁，自己的队友声音传来。
格蕾塔却依旧看着人群。
在对尸体泄愤的人群。
“你们，回去复命吧。”
轻声，回了一句。
“队长，你？”
一旁的队员有些担忧地询问。
“去汇报吧，遇到了帝国精锐，损失两人，我留下断后。”
“队长，保重……”
最后留下一句，其余三位灰火成员脱下轻甲，顺着巷子离开。
只剩下格蕾塔，依旧看着前往。
泄愤后的人群已经离开。
只剩下自己熟悉的两具尸体，还有被雨水冲刷，晕开的殷红。
第一次，她对灰火，对自己所谓活下去的目标，产生了动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