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艾薇儿松开了洛林。
唤出长刀，走向半死不活，只剩下一个残躯的霍诺。
“说到底，还是要杀了我？”
看向抬起的刀刃，霍诺如回光返照般开口。
“你的暴行，还能被原谅吗？”
艾薇儿反问。
“杀了我，又能……”
斩下。
用死亡，打断无意义的问话。
艾薇儿也不知道，手中的长刀杀死对方，是不是真能改变什么。
但总得试试。
闭眼，意识下沉，与手中的武器纠缠。
这就是使用这把武器复活能力所需要的必要“仪式”。
再睁开眼。
暗红的天幕，并无日月，就是天空本身在散发暗淡的光辉。
同样赤红的云，在天际流动。
浓重腥臭的气息充斥鼻腔。
眼前，是一条浅浅的溪流，暗红色，如血般的浓稠。
远处，是象征隔断的重山，隐于暗淡的雾气。
一切都是令人不安的红色。
看向任何一处景物，都会在心中升腾起纠缠的负面情绪。
这里是由污染，凝结成的空间……或者说，这里就是污染本身。
出现在这里的艾薇儿，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舌尖，保持清醒。
通过各种方式，她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但依旧无法适应这怪异的气场。
即使这条溪流，只是从污染的河流中，截断出的一小段，一个片面的场景。
哪怕这里的污染并没有玷污外物的性质，当看向污染的本质，那些全然由情绪构成的物体，也依然会极度不适。
踏入河流。
眼前的视线瞬间被粘腻的赤色遮蔽。
无数的人影，残破的，保持着他们临死的状态。
或死于霍诺，或因霍诺而死。
他们，或者说，它们伸手，抓向艾薇儿。
那些肢体触及，没有物理层面的接触，但留下了濒死的片段和苦痛。
将之无视，继续穿梭，寻找。
她最终找到了目标。
索利德的影子，就站在那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
是菲娜。
艾薇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也仅限于此了。
就算不提这把刀只能救一个的限制。
对于理性来说，这个选择没什么可迟疑的。
菲娜身上的污染无可救药，索利德只是被做成傀儡后损伤了灵魂。
前者，就算复活，也只是平添苦痛。
抬起长刀。
即将完成选择的刹那。
“不和我，聊聊吗？”
艾薇儿的动作顿住了。
长刀悬在半空，刀尖离索利德虚幻的影子仅有寸许。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有一处瑕疵的白色长袍，红色的眸子，黑色长发。
丹蒂诗。
倒是没什么意外，自己刚刚在和霍诺作战时，还和她见过面。
来到对方的地盘上，再见一次，也没什么意外。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从理性来说，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艾薇儿已经见过很多和污染做交易的例子了。
甚至其中不乏意志比她坚定，比她聪明，甚至比她强大的存在。
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看见了，刚刚我创伤那头邪龙的力量，我们可以合作……”
丹蒂诗没有放弃。
她看见了，艾薇儿手中抬起的，却没有落下的刀锋，
“不必现在就定下什么交易，作为礼物，我可以让你带回菲娜，我不能清除她身上的污染，但她也不会受到污染的影响了……”
“我不需要。”
艾薇儿不是会这么容易失去理性判断的人。
如果让一个沾满对方污染的菲娜复活，无非就是给洛林身旁埋下一枚炸弹。
再说。
菲娜本人，都未必会同意如此复活。
“没关系，我会帮你保留这份礼物，”
丹蒂诗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被拒绝的失望，
“在你需要的时候，它依然有效。”
艾薇儿扭过头。
再次举起长刀。
不去理会这个泉眼的故弄玄虚。
“我可以在免费给你说一些信息……”
话语，再次从背后传来。
“洛希娅不是简单的的恶龙，如果想真正杀死她，要么她本人自愿，要么，需要接触到更高级的力量。”
丹蒂诗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难以捉摸的意味，
“她要去的北方，那里有她的一位老朋友，和她，一般强大，对你，或许是个机会……”
“……什么？”
艾薇儿停下动作，将长刀重新放回腰间，握刀的手指却无声收紧。
这确实是个关键的信息。
丹蒂诗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再言语。
艾薇儿明白。
对方，在等自己支付代价。
在等，自己主动落入陷阱。
艾薇儿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能被看似诱人的信息扰乱原则。
没有再去看丹蒂诗，也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长刀直接斩出。
刀锋精准地划过了索利德那模糊的影子上方某个特定的“节点”，完成了那个简单却至关重要的“仪式”。
周围的猩红景象如潮水般急速退去，粘稠的窒息感和翻涌的负面情绪瞬间抽离。
雨声与疲惫再次清晰。
扭头，瞥去。
只留下那个看似真诚，实际不知藏着什么的赤色眸子。
“妈妈？”
怀中传来洛林微弱的，带着担忧的声音。
在她的视角里，艾薇儿只是刚刚处决了霍诺，然后握着刀，站在原地开始了发呆。
“嗯……我找回来些东西。”
艾薇儿立刻收敛了所有因丹蒂诗和那片污染空间而产生的情绪波动。
她松开长刀任其消散，轻轻拍了拍洛林的背，笨拙的，安抚着对方。
她的话音刚落，没等洛林继续发问。
不远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雨幕在那里出现了不自然的断层。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由虚转实，逐渐凝聚。
是索利德。
在几秒钟内，它迅速变得清晰而又真实。
“……索利德……爷爷？”
洛林依旧抱着艾薇儿，生怕再失去些什么。
只是话语，充满了惊喜的不可置信。
索利德似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他的眼神扫过艾薇儿，又看向洛林，那只总是用来审视和怀疑的独眼，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庆幸，有后怕，也有深沉的，未宣之于口的关切。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