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这里是位于边缘城区的某个街道旁的排水道的尽头。
锈蚀的水管渗出的污浊液体砸在水泥地的凹陷里,在空洞的死寂中回荡着,放大成了令人心烦的鼓点。空气粘稠得如同陈年血浆掺入了机油般,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着腐败沼泽上漂浮的油膜。
腐烂已久的食物、廉价的化学药物、劣质的营养液、以及被水浸泡得发霉的建筑废料所发酵出的恶臭,层层叠叠,混合成一种名为“边缘城区”的独特气息。
光线来自头顶锈迹斑斑的管道间隙中零散的几盏摇摇欲坠的白炽灯,将摇动的巨大阴影投射在遍布涂鸦和油污、覆盖着绿色粘稠物质的墙壁上,如同狰狞巨兽的腹腔内壁。
即便现在在自行车的帮助下,她的行动快了许多,但从核心城区返回边缘城区居所的路途,也总是显得格外漫长且令人感到压抑。
这条小路离主干道比较远,但却是条近路,不过由于治安无人机巡逻的频率远低于主干道,所以这条路也更加危险,但少女却并不在意。
夜色渐深,雨水淅淅沥沥,让破败的街道更显泥泞和阴冷。庄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现在的她,只想尽快回到那个能让她短暂卸下名为“云织雨”伪装的小屋中。
“啪——啪——啪——”
仿佛坚硬肉体与地面碰撞一般的声音闯进了少女的耳中。顿时,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感猛地攫住了她,就像是被冰冷的毒蛇盯上般,让她全身汗毛倒竖。
“哈哈——哈哈——”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充满狂暴与痛苦的咆哮从巷道深处炸响!紧接着,一个格外庞大且壮硕的黑影,如同一枚大口径炮弹般撞开了一堆垃圾,带着一股狂暴的腥风出现在庄宇的视野里!
借着远处核心城区的霓虹投来的微弱光芒,庄宇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心脏瞬间骤停——
那东西大致保持着人形,但身高超过两米五,肌肉虬结贲张,将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撑得几乎撕裂。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布满了扭曲的伤疤和粗糙的角质层。字面意思上如砂锅大的拳头表面是某种金属的外壳,仿佛一个特制的拳套,在黑暗中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但最可怕的还是它的头部——面目狰狞,口鼻向前突出,满口獠牙外翻,涎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滴落,一双眼睛只剩下纯粹的、疯狂的赤红!
狂兽人。
因为它们近似人形但却如同野兽般狂暴而得名。
据说是某些地下实验室或**组织基因改造与粗暴义体植入的失败产物,甚至还结合了上次世界大战时,来自大洋彼岸的国度的非人道技术。这些家伙失去了理智,只剩下破坏和杀戮的本能。
不过也有传言说,这些东西其实是被人为控制的杀戮机器,忠诚的执行着制造者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毫无疑问,这些不知道是谁制造出来的家伙是游荡在边缘城区阴影里的梦魇,十足的怪物。但她可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碰上它们。
说时迟那时快,狂兽人血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巷子里唯一的活物——也就是庄宇。它发出一声更加性奋的咆哮,四肢着地,如同真正的野兽般猛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这具“云织雨”的身体在此刻展现了其超越常人的一面——轻盈、协调、爆发力惊人。庄宇感觉自己像是在飞,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身后的腥风和沉重的脚步声却如同死神的叹息,紧追不舍!
“轰——”
狂兽人用它那足以掀翻一辆小汽车的怪力,撞上了庄宇身后的一道墙,一瞬间那堵“坚硬”的墙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化作了无数碎片,其中的几片碎块甚至砸在了庄宇的身上。
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奔跑,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在复杂的巷道里穿梭,撞翻垃圾桶,跃过障碍物。但狂兽人的动作显然更加狂暴,它直接撞开那些障碍,即使坚固的水泥墙,也被它的身躯撞击下留下深深的痕迹。
两者的距离在迅速拉近!
“救命!有没有人!”庄宇试图呼救,但声音在极度恐惧下变得尖细扭曲,淹没在边缘城区的嘈杂背景音中。即使有人听到了,但在这种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招惹一头疯狂的野兽。
又是一强而有力的拳击,硕大的拳头离庄宇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拳头产生的强大风压令庄宇不禁一个踉跄。
少女魂飞魄散,肾上腺素飙升,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冲出了狭窄的巷道里,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弃广场。这里曾经是一个还算有些热闹的小型集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满地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庄宇并不认为这里糟糕的环境能让那个家伙回头,毕竟它仿佛没有嗅觉一般,自然不会受到这里恶臭的影响。而且,这里开阔的地方意味着更少的障碍,但也意味着更难以躲藏,但她早已无路可退。
狂兽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加速,然后一个飞扑过来,巨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庄宇。
呵呵,这下完了!庄宇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庄颜那可爱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突突突——”几枚金属弹丸以每秒上千米的速度“撞”上了狂兽人,打断了它的“飞行”,逼得那家伙发出一声痛吼,并本能地向后翻滚躲避着。
庄宇惊愕地抬头,看到一架蓝白相间的警用无人机正悬浮在低空,其底部的探照灯和两挺磁轨机枪正对准了狂兽人。
无人机发出了冰冷的电子音:“警告!检测到高威胁性非法改造生物,立即停止攻击行为,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太好了,是巡逻的警用武装无人机,有救了!庄宇从未像此刻这样感激这无孔不入的巡逻与监控。
然而,狂兽人的疯狂显然超出了机载人工智能的预估。无人机的攻击仅仅只是激怒了它。于是,它放弃了对庄宇的追击,转而咆哮着跃起,利爪狠狠拍向空中的无人机。
这种不知道被怎么制造出来的狂兽人的肌肉密度显然大的离谱,全力一跳足足有接近十米高,只可惜这架无人机的机动性要更高一些。
无人机灵活地侧移躲开,同时发射出数道流淌着高压电流的网线编织成的束缚网。
但狂兽人的力量和体质简直超乎想象,即便落在地上后被电网盖上,但利爪还是撕裂了电网的一角,虽然身体被电得一阵抽搐,却成功的挣脱了拘束网,并再次扑向无人机!
“目标威胁等级提升,启用火力压制模式!”无人机的电子音依旧冰冷,武器再次模块切换,磁轨机枪开始充能,枪口闪烁着幽幽的蓝光与电弧。
但狂兽人已经冲到了无人机下方,猛地跃起,铁拳直击其核心动力单元。但无人机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连串的子弹射向了它,强大的动能迫使它在接触到无人机的前一刻就停了下来,然后无助的掉到了地上。
高速的弹丸在狂兽人的身上撕裂出了多道伤口,暗红色的液体从伤口渗出,但因为那夸张到离谱的肌肉密度,肌肉组织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子弹动能,所以对它来说这些伤口并不致命。
这时候的狂兽人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硬接着“金属风暴”,不顾一切的向无人机冲去。
生物对疼痛的应激反应仿佛不存在了,又或者说,在这只狂兽人的设计之初就被创造者剔除了。
不过,无人机短暂的干扰为庄宇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时间,她踉跄着冲出了广场,拐进另一条稍微开阔些的街道里,但此时体力也已经接近极限,她脚下一软,几乎摔倒。
就在这时,旁边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突然打开,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猛地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边!快!”一个清脆而急促的女声响了起来。
庄宇几乎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拽进了门内。随着“砰”的一声,厚重的铁门在她身后迅速关上,落锁。门外,还能听到狂兽人的咆哮和无人机与它周旋的声音,而且无人机似乎又多了两架,狂兽人的落败几乎成了必然。
门内一片漆黑,只有些许微光从缝隙透入。庄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惊魂未定中,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救了他的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他现在外表年龄略大一些的少女,与林可欣相近,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旧工装,头上戴着一顶棕色的贝雷帽,脸上沾着些许油污,但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和锐利。
她似乎对刚才的险境习以为常,现在正透过门缝谨慎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没事了,那蠢大个儿被无人机引走了。”陌生的少女转过头,打量了一下有些狼狈不堪的庄宇,目光在她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精致的眉眼和与这身破烂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上停留了一瞬,微微挑眉,“喂,你这种‘温室里的小花’,大晚上的怎么敢一个人走‘锈水管’小道?不要命了?”
庄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劫后余生的恐惧和疲惫让她一时失语。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带着野性气息的少女,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庆幸。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边缘城区,这个少女是谁?她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按理来说,边缘城区的人不会认为高贵的阿尔法会到这儿来,但她口中那句“温室里的小花”,究竟是无心的调侃,还是……看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