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妮丝感觉自己沉在冰冷的海底。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沉重的压力。她像一块石头,不断下沉,下沉……直到意识彻底湮灭。
然后,她睁开了眼。
是……惨白的天花板?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她转动眼珠,视野模糊摇晃。熟悉的景象刺痛了她的神经——惨白的墙壁,冰冷的输液架,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是医院,她前世瘫痪后,躺了无数个日夜的病房……
【又回来了?!】她试图发声,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无声的嘶吼。所有的挣扎、矿洞的尸骸、黑石堡的噩梦、安雅的眼泪……难道都是一场漫长的幻觉?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具被病魔侵蚀、动弹不得的躯壳里?她放弃了,连眼球都懒得转动,只想永远沉沦在这里。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
“呃……嗬嗬……”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毫无征兆地从病房门口的方向传来!那声音粘稠、冰冷,带着无尽的恶意!
雪妮丝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门口。
昏暗的光线下,病房的门敞开着。门外不再是医院的走廊,而是一片幽深、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在那片浓稠的黑暗中,几个扭曲的身影正手脚并用地、以一种怪诞而迅捷的动作,朝着她的病床爬来!
是“丧尸”?!皮肤灰败溃烂,眼角腐烂,闪烁着嗜血的幽光!它们四肢着地,关节以非人的角度扭曲着,指甲刮擦着冰冷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嚓嚓”声,速度快得惊人!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恐惧!狠狠刺穿了雪妮丝麻木的神经!【不!不要!】她内心疯狂尖叫!她不要死在这里!不要被这些怪物撕碎!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麻木,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她低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不再是那具瘫痪的废躯!她顾不上思考这诡异的变化,连滚带爬地翻下病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朝着病房唯一的窗户——那扇透着微弱光亮的窗户——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嗬嗬——!”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她不敢回头!用力推开窗户!窗外不是熟悉的城市景象,而是一片覆盖着薄雪、望不到边际的冰原!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灌了进来!
雪妮丝毫不犹豫地翻出窗户,重重摔在雪地上,她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着前方——远处雪地里一个模糊、粉色的身影——拼命跑去!冰冷的雪粒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但她不敢停下!身后的“嚓嚓”声如影随形!
她跑啊跑,肺里火烧火燎。她边跑边哭,眼泪混合着雪花糊在脸上。她感觉自己认识那个粉色的身影……很熟悉……很漂亮……很可爱……像……像什么?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我应该……很怕她?】一个念头闪过,【离她远点?】但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嚓嚓”声和腥臭气息,比那粉色身影带来的模糊恐惧感强烈一万倍!
终于,她踉跄着跑到了那个粉色身影面前。那是一个穿着精致哥特裙的小女孩,粉色的卷发在寒风中微微飘动。她粉嫩的小脸上带着天真又诡异的笑容,静静地看着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雪妮丝。
雪妮丝看着她,心脏狂跳,恐惧和莫名的亲近感在脑中混乱地撕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身后的“丧尸”已经追至!它们嘶吼着,伸出腐烂的手臂,朝着雪妮丝的后背抓来!
“啊——!”雪妮丝发出绝望的尖叫!
就在那腐烂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
那粉色的小女孩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她随意地抬起一只小手,朝着那群狰狞的“丧尸”轻轻一挥。
无声无息。
如同被橡皮擦抹去。
那群凶神恶煞的“丧尸”,连同它们发出的嘶吼和腐臭气息,全都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劫后余生的冲击让雪妮丝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看着眼前这个轻易抹杀恐怖存在的小小身影,感激和依赖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她忘记了那模糊的恐惧感,忘记了名字,只剩下本能——寻求庇护!
“呜……”雪妮丝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伸出双臂,紧紧地、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委屈,抱住了那个粉色的小小身影!
小女孩的身体温软,带着淡淡的花香。雪妮丝将脸埋在她散发着甜香的粉色卷发里,仿佛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身体还在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
然而,被她紧紧抱住的粉色身影,并没有回抱她。那双竖瞳里,闪过一丝冰冷、如同看待猎物自投罗网般的戏谑光芒。她张开小巧可爱的嘴,露出锋利的小虎牙……
下一秒——
“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撕裂了雪原的寂静!
雪妮丝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肩颈处传来清晰的剧痛!她下意识地伸手摸——摸到了牙齿咬出来的伤痕。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
奢华的卧室,温暖的壁炉,身下是柔软厚实的床铺……这里是米娜的房间。她没有被丧尸追赶,没有被粉色恶魔拥抱……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光怪陆离、充满恐惧的噩梦。
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虚无和……灵魂被抽干的麻木感,却如同实质般沉淀下来,比身体的疼痛更加沉重。她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所有的愤怒、不甘、恐惧、希望……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在那个拥抱和撕咬的瞬间,被彻底碾碎、抽离了。
她不想动。
不想思考。
不想逃跑。
甚至……不想呼吸。
就这样躺着吧……永远躺着……像一块石头,像一滩烂泥……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重新倒回床上,拉过柔软的丝绒被,将自己蜷缩起来,脸深深埋进枕头里。银白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深色的床单上,像一捧失去光泽的雪。她闭上了眼睛,试图再次沉入那片能隔绝一切的黑暗。
然而,大脑深处,却传来一阵阵刺痛……那痛楚并不剧烈,却异常顽固。
【不对……】
【不能这样……】
【这样……是不对的……】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摇曳。是那个在噩梦中提醒她“离粉色身影远点”的、属于幕清阳近乎本能的理智?还是……属于雪妮丝这具身体残存、对自由的最后一丝执念?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头痛,那声音和刺痛感交织在一起,逼迫着她,让她无法彻底沉沦。
“呃……”一声压抑、带着痛苦和茫然的呻吟从她喉咙里逸出。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动作僵硬,如同木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蒙着一层灰翳。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那头痛和心底微弱的声音,抽打着她麻木的神经,驱使着她离开这张舒适却如同坟墓的床。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板上。单薄的身体在睡裙里显得更加瘦弱。她像个梦游者,面无表情,眼神涣散,一步一步,踉跄地挪向卧室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推开,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门外昏暗的走廊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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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冰冷的地牢深处。
安雅小小的身体被米娜死死地按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恐惧抽干了。她只能无声、剧烈地抽泣着,瘦弱的肩膀因为哭泣而耸动,眼泪决堤而出,在她的脸上冲刷出污浊的痕迹,滴落在身下的石地上,晕开深色的湿痕。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米娜俯下身,粉嫩的唇瓣凑近安雅纤细脆弱的肩颈连接处。她张开小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对着那皮肤下微微跳动的青色血管,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唔……”安雅的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堵住、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她感觉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吸力从咬合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从体内抽离!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变得冰凉,空虚感和眩晕感席卷而来。
然而,仅仅过了几秒钟——
米娜抬起头,粉嫩的小脸上,那期待和满足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她小巧的眉头紧紧皱起,粉嫩的唇瓣上还沾着一点殷红的血丝。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不对……”米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满和困惑,满是扫兴,“味道不对……好无趣……好寡淡?”她的小嘴撅撅得老高,“一点都不好吃!跟雪妮丝差远了!没意思!”她毫不留情地评价着,仿佛安雅只是一道不合口味的菜肴。
她松开手,像丢掉一件无趣的玩具,从安雅身上站了起来。安雅软软地瘫倒在地,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和抽泣,肩颈处留下两道清晰的齿痕,眼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部分。
米娜没再看安雅一眼,失望的目光在昏暗的地牢里扫视,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奥萝拉身上。女精灵依旧保持着靠墙坐着的姿势,翡翠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此刻,她那总是冰雕般完美的侧脸线条,却绷紧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掠过难以掩饰的……畏惧。
米娜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带着恶趣味的笑容。她迈开步子,朝着奥萝拉走去。
奥萝拉的身体绷得更紧了。她下意识地抬起双臂,交叉护在自己头颈前方!那是标准的防御和恐惧意味的姿势。她的眼眸抬起,看向步步逼近的米娜,她甚至微微侧过头,试图避开米娜的视线。
米娜看着奥萝拉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她的小手抬起,似乎想再试试这个“绿头发姐姐”的味道……
就在这时——
“哐当!哗啦——!”
地牢入口处,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打破了地牢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