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独自一人走在略显安静的村中小路上,微蹙着眉头,心里有些小小的烦恼。虽然队伍里的同伴们都对她很好,很照顾她这个年纪最小的成员。但有时候,特别是被莎拉当成小孩子一样逗弄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有些……气闷。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可是能独立施展实用的法术了!】她在心里小声地抗议着。就像刚才在旅店,莎拉又模仿雪妮丝的语气叫她“莫妮姐姐”,还做出那么夸张的动作,虽然知道她没有恶意,但还是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说不清的别扭。
所以她才溜出来,想一个人静静,理一理有些纷乱的思绪。
然而,她刚走出旅店没多远,那个让她“烦恼”的源头就黏了上来。
“哎呀~我的好莫妮,你这是要去哪儿散心呀?一个人多无聊,我陪你呀!”莎拉笑嘻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脚步轻快地跟了上来,很自然地就要伸手去揽莫妮的手臂。
莫妮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无奈的抗拒道:“不用了,莎拉。我就在村子里随便走走,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能保护自己。”
莎拉却毫不在意她的躲闪,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脸上挂着笑容:“那怎么行呢?村子虽然安全,但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纠缠你,或者哪只不懂事的小野猫吓了你一跳,让你擦破点皮、受了惊吓,回去后你家那两个‘妹控’还不得活剥了我呀?我可担待不起!”
莫妮被她这番歪理说得脸颊微红,小声嘟囔:“才不会呢……我又不是瓷娃娃……”
就在这时,莎拉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前方不远处的街角,突然“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伸手拉了拉莫妮的衣袖,压低声音,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说道:“快看那边!那不是咱们刚才在酒馆遇到的那个漂亮的白发小妹妹吗?她在那家铁匠铺门口干嘛呢?挑武器?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莫妮,你偷偷跑出来,该不会是专门来找她的吧?”
莫妮顺着莎拉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银发身影——雪妮丝,正站在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铁匠铺前,专注地打量着门口陈列架上那些武器。她立刻否认道:“才、才不是呢!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而已。”
莎拉看着莫妮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坏笑,她故意拉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哦——原来只是‘刚好’路过啊?那好吧~既然你不是来找她的,那我这个热心肠的姐姐,就一个人过去看看咯?你看那铁匠铺的老板,一脸凶相,可别欺负了可爱的小妹妹呀~”说着,她作势就要朝铁匠铺走去。
莫妮心里一急,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莎拉,但莎拉已经灵巧轻快地溜了过去。莫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跺了跺脚,跟了上去,只是刻意放慢了些脚步,隔着一段距离观察。
与此同时,铁匠铺前。
雪妮丝没有注意到远处两位“观众”的到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这些冰冷的杀人利器上。店铺里传来有节奏的叮叮当当打铁声,空气中弥漫着煤炭和金属混合的特殊气味。门口的木架上,陈列着一些打造好的猎刀、斧头、长矛和几柄看起来做工粗糙的长剑。
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一把单手长剑的剑身,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粗糙的锻造纹理。剑刃看起来并不十分锋利,甚至有些地方还有细微的卷刃,显然只是提供给普通村民防身用的廉价品。
“喂!小孩儿!这里不卖小姑娘玩的娃娃!要看玩具去隔壁杂货铺!”一个粗哑的声音从店内传来。
雪妮丝抬起头,看到一个身材壮硕、赤着上身、古铜色皮肤上布满汗水与煤灰、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肌肉虬结,胳膊几乎有雪妮丝的大腿粗,正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擦着汗,居高临下地瞪着雪妮丝。
雪妮丝并没有被这凶悍的态度吓退。她收回手,站直身体,仰起小脸看向铁匠,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老板,您这样说话,可是会永远失去一个潜在客户的哦。”
铁匠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用粗壮的手指点了点雪妮丝:“潜在客户?就你?细皮嫩肉的,这剑你拿得动吗?别到时候划伤了自己娇嫩的小手,哭哭啼啼地跑回家找妈妈!听我的,小丫头,隔壁杂货铺里有好看的,那才适合你!”
雪妮丝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目光转向木架另一侧,那里靠着几杆枪。她走过去,拿起一杆长度对她娇小身材而言堪称“长枪”的武器。这杆枪的枪身是用硬木所制,枪头是简单的扁锥形,看起来比那柄剑要结实不少。
她一边用手仔细摩挲着枪杆,检查着木质和接合处,一边用平淡的语气,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我不是来买玩具的。我曾经杀掉的第一个魔族,就是因为手里没有一件趁手的武器,差点吃了大亏,把命丢掉。那样的意外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铁匠老板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更大的嗤笑,显然把这话当成了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和吹牛:“哼!杀魔族?就你?小丫头片子,牛皮吹上天了!行啊,就算你是来买真家伙的,那你带钱了吗?”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随意地指向雪妮丝刚才摸过的那柄普通铁剑,“喏,那把,最低价,100银币!掏钱吧!”
100银币?雪妮丝虽然对这里的物价不太熟悉,但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把普通铁剑应有的价格,这老板明显是在漫天要价,想把她吓走。她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拿起那柄剑,像模像样地弹了弹剑身,又对着阳光看了看,虽然她根本不懂怎么看,然后歪着头,天真无邪的反问了一句:“100银币?真的吗?老板,您确定这把剑……能一刀砍死深渊领主吗?”
铁匠被这问题噎了一下,看着雪妮丝那副“认真”讨教的模样,恼羞成怒地梗着脖子吼道:“童叟无欺!别说深渊领主,就是来一百只,我这剑砍瓜切菜一样全给它剁碎了!”
雪妮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将那柄华而不实、或者说连“华”都谈不上的铁剑放回原处。她的笑容干净剔透,却让铁匠感到一阵莫名的尴尬。
接着,她握住了那杆长枪,那看似纤细的手臂似乎蕴含着不俗的力量,很稳当地将长枪平举起来。然后,在铁匠老板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她做了一个让老板瞳孔微缩的动作——
她将长枪的枪杆轻轻置于店铺门口那个被磨得十分光滑的石制柜台边缘,然后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让长枪凭借着自身的重量和平衡,在柜台上平稳地滚动起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检验枪杆是否笔直、材质是否均匀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之一。
检查完笔直度,雪妮丝再次握紧长枪,后退一步,拉开一个简单的起手式。虽然她身材娇小,但动作却沉稳老练。只见她手腕一抖,长枪在她身前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带起细微的风声。
紧接着,她重心下沉,吐气开声,单手持枪,猛地一个标准突刺,迅疾而精准地刺向前方地面,就在枪尖即将触地的刹那,她的手腕一沉,动作戛然而止,枪尖稳稳地悬停在离地面只有寸许的空中,强大的惯性被她的手臂硬生生抵消,只激起地面上些许微尘!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虽然力量感因为体型所限并不算特别强悍,但那份对时机的把握、对身体的控制以及招式中的凌厉,分明是经历过实战或者严苛训练才能磨炼出的技巧。
雪妮丝收枪而立,微微有些喘息。她抬起头,看向已经有点目瞪口呆的铁匠老板,语气认真的说:“老板,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一个合适的价格了吗?”
铁匠老板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个仿变了个人的银发女孩,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完全看走了眼!这哪里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这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就在铁匠老板脑子还有点发懵,不知该如何接口的时候——
“哇!小妹妹!好帅气的枪法呀!”
一个充满惊喜和调侃意味的女声从雪妮丝身后传来!
紧接着,雪妮丝就感到一个温热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一双有力的手臂不由分说地环住了她的肩膀,一张笑嘻嘻的漂亮脸庞凑到了她的脸颊旁边,亲昵地蹭了蹭她银白色的发丝。
是莎拉。
她不知何时溜到了雪妮丝身后,用略显轻浮的姿势,从后面抱住了雪妮丝:“这才分开多久呀,就又遇到你啦!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呢!你这是在干嘛?买枪?啧啧,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不但会治伤,耍起枪来也这么厉害呀?”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雪妮丝身体微微一僵。她不太习惯这种毫无距离感的肢体接触,尤其是来自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算不上熟悉的人。她下意识地就想挣脱,但莎拉的手臂箍得很有技巧,既不会弄疼她,又让她一时难以脱身。
而跟在莎拉身后几步远走过来的莫妮,看到莎拉这大大咧咧抱住雪妮丝的样子,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出声,只是目光盯着莎拉。
铁匠铺前的气氛,因为这两位不速之客的突然介入,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和……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