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回到家时，夜色已深。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壁灯，楚幼正蜷在沙发里，手里无意识地捏着夏姬送的那条手链，听到开门声立刻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林墨脱下外套挂好，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将今晚与顾千城见面的情况，尤其是那些看似随意实则刀光剑影的对话，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楚幼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手指不自觉地收拢，攥紧了手链上的徽章。
“……照你这么说，”她声音有些发干，“顾千城在来滨海的路上就已经着手调查了，而且他猜测我可能没死，对吧？”
这并非疑问，而是带着确认意味的陈述。
顾千城在饭桌上那些关于她的过去、关于狐妖有九条命之类的试探，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闻言，林墨点了点头，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比平时更沉凝几分：“他不止一次地试探我，关于你的事……”
林墨微微后靠，目光落在楚幼紧绷的脸上，“顾千城似乎对我谈到你时的反应很感兴趣，而且，他应该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情报来源。”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他的，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观察。”
听了林墨这一番话，楚幼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顾千城不是赵东原，他不仅实力强悍，心思更是缜密深沉，而且因为过去的交集，他对自己的了解远胜旁人。
如果他铁了心要查，自己这个凭借药剂伪装的身份，能瞒多久？
“那他明天约你去海猎场……”楚幼抬眼看向林墨，眼中带着未散尽的忧虑。
“大概率是又一次试探，”林墨开口，语气肯定，“换个相对封闭且陌生的环境，更方便他观察我的反应，或者……制造某些意外。”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壁上挂钟指针走动的细微声响。
楚幼低下头，看着手腕上那枚徽章，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里虽然还有不安，但更多了几分决断：“他越是怀疑，我们就越不能慌。”
林墨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里已经是一张陌生的、普通的脸庞，唯有那双眼睛，依稀还能找到几分本属于她的影子。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站起身：“先休息吧，顾千城这边，我来应付。”
楚幼看着他走向书房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这场与顾千城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这个不速之客。
…
…
第二天清晨。
天光微亮，林墨便已起身。
他没有在家吃早餐，只简单洗漱，换上一身便于活动的休闲装束，便驱车前往分部。
当他踏进分部一楼大厅时，顾千城和几名调查组的专员已经等在那里了。
顾千城依旧是那副闲适的模样，正歪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嘬着手里不知第几杯的可乐，看到林墨进来，他立刻眼睛一亮，放下杯子起身迎了过去。
“早上好啊，学弟！”顾千城笑容灿烂，语气轻快，仿佛真是要去度假一般，“我们赶紧出发吧？啧啧，学长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想去海边撒欢了！”
林墨瞥了他一眼，目光随即转向后方——
分部安全处长赵东原正快步从楼梯上走下，看向林墨微微点了点头。
林墨对赵东原微微颔首示意，然后才看向顾千城，语气平淡：“嗯，走吧。”
没有多余的寒暄，一行人便动身离开大厅。
三辆公务车早已在门口待命，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
林墨、顾千城以及赵东原上了中间那辆车，几位调查组专员和滨海分部的陪同人员分别乘坐前后车辆。
车队平稳启动，驶离市区，朝着滨海近郊那片颇为出名的私人海猎场疾驰而去。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逐渐被沿海公路的护栏与远处蔚蓝的海平面所取代。
不多时，林墨和顾千城一行人便抵达了海猎场。
一行人先后下车，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蔚蓝的海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与此同时，楚幼正在家里吃着早餐。
她筷子刚夹起一块煎蛋，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她动作微微一顿，放下筷子，一边提高声音问道：“谁啊？”，一边快步走到玄关。
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制服、头戴同色帽子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工具箱。
见屋内有人应答，门外的男人又敲了敲门，语气平常地说道：“您好，暖气公司的……马上要开始冬季供暖了，今天过来统一检修一下水暖管道。”
闻言，楚幼心里那点细微的疑虑被打消了。
供暖前检修确实是常规流程。
想到这里，楚幼果断转动门把手，打开了家门。
然而，就在开门瞬间，异变突生——
那个身穿维修工制服的男人非但没有上前，反而迅速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伸出，稳稳地扶在了门框上，挡住了楚幼下意识想要关门的动作。
下一刻，一张带着和煦笑容的脸庞从门侧探了出来，酒红色的微卷发在走廊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顾千城看着门内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大眼睛的楚幼，笑吟吟地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候老友：“早上好……你是楚幼，对吧？”
他的目光快速而细致地扫过楚幼此刻平凡无奇的面容，笑容不变，“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林墨的同事，姓顾。”
他保持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冒昧拜访，想问你几个小问题，方便吗？”
玄关内，楚幼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微微缩小颤抖的瞳孔，暴露了她此刻真实的情绪。
顾千城……
他不是约林墨去海猎场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紧接着，楚幼便大概理清了思绪，看向顾千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警惕。
顾千城此程来滨海，随行的调查组专员中，应该有一人的神谕可以改变体型面貌。
真是好一手声东击西，好一手瞒天过海啊！
“唔，楚小姐？”见楚幼不说话，顾千城便蜷起指关节敲了敲门，笑道：“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闻言，楚幼瞳孔的震颤瞬间止息。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眸看向顾千城时，早已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楚幼非但没有试图关门，反而出乎意料地往后轻轻退了半步，主动让出了位置。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丝恰到好处的礼貌性困惑，“只是有些意外……请进吧。”
楚幼侧身站在玄关里，那张普通而陌生的脸上，只剩下客套的浅笑，微微低头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欢迎你来做客，顾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