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白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散发出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寒意。
然而,楚幼非但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心底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与惊喜。
这是她的小白火,是她神谕【栖梧桐】带来的能力。
可紧接着,巨大的困惑将她淹没。
自己不是应该在游乐场吗?
那催命的倒计时归零,震耳欲聋的爆炸,毁灭性的冲击波,以及最后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这是哪里?
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湖水幽深,平静的湖面倒映着她此刻带着浓浓疑惑的脸庞。
“嗒、嗒、嗒……”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极缓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清晰地回荡在这片寂静的空间。
楚幼下意识地站起身,循声回头望去。
就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她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在了原地,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猛烈收缩。
来者身着一袭几乎透明的织纱薄衫,布料少得堪堪遮住关键,将一副本就玲珑有致、曲线惊心动魄的身段勾勒得愈发娉婷婀娜,充满了原始的、不加掩饰的魅惑。
一头如月光织就的银白长发,如同瀑布般流泻而下,垂至腰际。
她赤着一双白皙精致的玉足,足尖轻点着仿佛不存在的实地,优雅地踱步而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悠然摇曳的九条蓬松狐尾,毛发洁白如雪,宛如绽放的圣洁之华。
头顶一双微卷的狐耳轻轻颤动,额间一枚与楚幼之前浮现的印记相似、却更加清晰繁复的图案,正散发着淡淡的桃色光晕。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笑非笑、洞悉一切的神秘弧度。
她在楚幼面前几步远处站定,静静地凝视着楚幼,那双与楚幼一般无二、此刻却更显深邃妖异的眸子,仿佛能看穿灵魂。
朱唇轻启,声音空灵而带着奇异的回响,直接传入楚幼的心底:“终于……见面了。”
闻言,楚幼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存在,喉咙发紧,声音干涩而艰难地挤出:“你……你是……”
那人再次向前轻盈地迈出一步,彻底站定在楚幼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除了那显眼的狐尾、狐耳,以及额间更加完整的印记之外,她的身形、她的容貌、她的五官……竟然与楚幼,别无二致。
就像一个精心雕琢的镜像,一个更加成熟、更加妖异、更加完整的……她!
看着楚幼脸上无法掩饰的惊骇,她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点戏谑,又仿佛在安抚,“是挺惊悚的,对吧?别怕……准确来说,我就是你啊,楚幼……”
“或者说——”
她的目光幽深,一字一句道:“楚、清、浅。”
…
…
城北游乐场。
消防与市政工作人员封锁了这里,正有条不紊的穿梭其中灭火、搜索可能遗留受困的生还人员。
过山车场地外围,一道身影如陨星般划破焦灼的空气,降落在过山车园区外围,脚步片刻不停地向深处冲去——来人正是林墨。
大约十五分钟前,南郊前线,原本汹涌的畸变体潮毫无征兆地退去。
林墨与顾千城正要趁势追击,却接到了赵东原打来的电话,林墨只听到他说了一句“楚小姐出事了”,便挂断电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他不计代价地催动神谕,将速度提升到极限,风在耳边呼啸成悲鸣,只求能再快一秒,回到她的身边。
此时此刻。
林墨感到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双腿在微微颤抖,一步步踏入了过山车场地的核心。
目光所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片龟裂焦黑的土地中央,那道纤细的身影正无力地跪坐在地。
几名市政人员围在一旁,面带忧色,却不敢贸然上前。
林墨一个闪身突破距离,出现在楚幼面前,毫不顾忌地上的污浊,单膝跪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原本只是跪坐的楚幼,在落入这个怀抱的刹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彻底瘫软下来。
林墨颤抖的手抚上她的发丝——平日如丝绸般柔顺的长发,此刻却变得焦枯干燥,体温也低得吓人,气息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
恐慌如冰水浇头。
林墨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学姐……学姐,你别吓我……”
他一遍遍呼唤,仿佛这样就能唤回她的生机,“学姐,我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别吓我,求你,别吓我……”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扫向旁边的市政人员:“做你们的事,这里不用管。”
话音未落,便已小心翼翼地将楚幼拦腰抱起,转身决绝地向外走去。
刚走出过山车区域的废墟,林墨的脚步猛地一顿。
前方,匆匆赶到的顾千城正堵在路中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如炬,牢牢锁定在他怀中的人身上。
沉默在焦灼的空气里蔓延。
片刻后,顾千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分部安全处的工作日志干干净净,但痕迹,不是那么容易彻底抹掉的。”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林墨,“库房里那批变色龙实验药剂失窃,是你们的手笔吧?楚幼……或者说,楚清浅……林墨,我差点就被你们骗过去了。”
林墨没有说话,只是用愈发冰冷的眼神回敬。
顾千城眯起眼,插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抽出,看着神谕气息开始鼓动的林墨,神情严肃起来:“林墨,她是妖。”
“让开。”林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向前踏出一步,将怀中的人护得更紧。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顾千城低喝,摊开的手掌上方,空气开始扭曲波动,强大的神谕气息轰然爆发,“林墨,你是执剑人!”
林墨的瞳孔已被璀璨的金色彻底覆盖,他步伐缓慢却异常坚定,一步步向前,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可以不做执剑人……”
后半句,被他死死压在心底——但我不能没有她。
看着步步紧逼、眼神决绝的林墨,顾千城紧绷的脸部线条忽然松弛下来。
他突兀地把手插回裤兜,脸上绽放出惯有的、甚至有些过分开朗的笑容:“算你小子有种!”
说完,他干脆地侧身,让开了通道。
林墨脚步一滞,满脸狐疑地盯着一反常态的顾千城。
顾千城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吧?你真以为老子会对清浅下手?”
他歪了歪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认真,“林墨,清浅不光是你学姐,她也是我学妹……对自己人下黑手,生儿子都没锥锥的!”
林墨眉宇间的疑云散开些许,但眼神里的警惕仍未消退:“你真不拦我?”
顾千城干脆后退几步,直接抱头蹲进了旁边的花坛里:“这样总信了吧?滚滚滚!赶紧带她去医院,少在老子面前腻歪!”
看到他这副姿态,林墨脸上的疑虑终于彻底消散。
他冲着花坛方向微微颔首,“谢了。”
“赶紧滚蛋!”
顾千城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林墨不再多言,身形一跃,瞬间消失在原地。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名全副武装的调查组专员迅速赶到。
为首一人手中托着的精密仪器正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语气焦急:“组长!这里检测到高浓度妖族气息残留!”
顾千城慢悠悠地从花坛里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一个闪身来到专员面前,扫了一眼仪器,轻松地笑了笑:“仪器出故障了,这儿毛都没有,哪来的妖族?”
专员愣了一下,试图坚持:“可是组长,这读数……”
“我说,”顾千城打断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声音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没有妖族。”
那名专员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说:“这不符合规定,组长!总部那边如果追查下来……”
顾千城随意地一抬手,路边一截倒塌的粗大树干瞬间化为齑粉。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漠然与绝对的权威:“总部那边,老子自会打报告说明。你,还有问题吗?”
专员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赶紧摇头:“没……没有了!”
“嗯,”顾千城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去其他地方帮忙吧。”
闻言,几个调查组专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转身快速离开。
顾千城抬眸看向林墨离开的方向,嘴角微扬,眼中缓缓淌过了几分追忆之色。
那年,北府大学高岭之花,被誉为执剑人百年一见天才的楚清浅,刚刚加入执剑人北府总部实习。
“楚清浅,作为学妹,帮学长写一下任务报告不为难吧?”
“叽叽歪歪说什么呢,我要回去睡觉了。”
“喂!你给我站住!”
“我好困,学长,你有屁麻烦连环放,搞快点。”
“臭丫头,竟然敢对我不敬?”
“那我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我真得教训……诶?我错了,别碰老子可乐!就剩一瓶了!”
“嗝——还挺好喝,任务报告昨晚帮你写完放桌上了,我回去睡觉了,拜~”
“诶?你、我……”
“不用谢,磕俩头就行了学长。”
“滚!”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