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
“嗯哼。”
“好好好,那你说说看我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灵魂与肉体错位。”
“呵,我最讨厌的就是谜语人。”
“你上辈子是男人,喜欢黄焖鸡米饭和柠檬水,爱打瓦和洲,游戏打累了会奖励自己一发。”
“……可以不用说得这么清楚,谢谢。”
“还有什么疑问么?”
另一个楚幼狐耳微动,双臂抱在胸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闻言,楚幼环顾四周,疑惑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
另一个她闻言,只淡淡道,“这里是我家,或者说……是镇压我的囚笼。”
楚幼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解惑。
另一个她放下环抱的手臂,赤足踱步到月牙形的湖边,抬起两只白皙的小脚丫,轻轻伸进泛着苍白火焰的湖水中。
水波荡漾,映照着她微微晃动的身影。
“妖族的本源本该没有意识,但我例外……”她娓娓道来,声音轻柔,“你清楚自己的来历,也该明白,你的出现,本只存在于话本故事中的幻想。”
她侧过头,对上楚幼的目光:“别误会,我没说你是强盗,只是这具身躯原本的灵魂消散,而你的到来,恰好填补了那份空缺。”
“作为这具身躯的妖族本源,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本能都是想将你驱逐出去…”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些许无奈,“但你觉醒神谕了,更糟糕的是,栖梧桐竟然诞生了这片空间,把我镇压在内。”
“后来,那个名为镜湖的妖族出现,用某种手段在封印上留下了一丝缝隙,让我得以偶尔出来放放风——”她轻轻晃动着脚丫,激起圈圈涟漪,“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必须由你这个本体来引导才行。”
楚幼点点头,走到湖边,与另一个自己并肩坐下:“后来我假死脱身,神谕沉寂,你就彻底自由了,对吗?”
对方则是微微摇头:“我说了,我就是你……如果你不主动引导本源苏醒,我什么也做不了,唯有当你每次动用本源力量时,我才能逐渐苏醒。”
听到这里,楚幼心中了然——原主的灵魂早已消散,而她恰好穿越而来。
妖族本源因长期与灵魂割裂,逐渐诞生了独立的意识,却又被后来觉醒的神谕所镇压。
理清这一切后,楚幼轻声问道:“那第二个问题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旁的人偏过头,笑容明媚而温柔:“是我把你拉进来的……你的伤势太重,身体濒临崩溃,如果再放任不管,你的灵魂也会因此受损。”
她两只小脚轻轻扑腾着水面,苍白火焰随着她的动作跳跃:“拉你进来,是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就是我的存在,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刚才已经说清楚了。”
“第二件事是……”她声音渐轻,“我要走了。”
楚幼瞳孔微缩。
另一个她歪了歪头,狐耳随之轻颤:“准确地说,我们之间的一切,主导权始终在你手中,我想清楚了,与其一直被这样困在这里,不如坦然接受一切,对吧?”
她注视着楚幼的眼睛,语气认真:“楚幼,不要再抗拒真实的自己了,我们是妖,但我们更是我们自己。”
说到这里,她缓缓起身,一步踏出,轻盈地悬立于湖面之上。
她转过身,垂眸看向坐在湖边的楚幼,巧笑嫣然:“记得你上辈子玩过的那款游戏吗?”
湖边的楚幼抬起头,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悬在半空的另一个楚幼缓缓伸出手,身体逐渐泛起荧光,变得透明虚幻。
她呢喃细语:“执子之手……”
湖边,楚幼只觉得心里蓦地一空,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指尖却与她堪堪擦过。
“与子共生……”她缓缓道出后半句话。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身体愈发虚幻,仿佛下一次眨眼便会彻底消散。
楚幼望着眼前这一幕,却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另一个楚幼说完后,慢慢收回手臂。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淡淡道:“哦对了……栖梧桐沉寂,你应该很苦恼吧?别怕,其实你追寻的锚点,一直都在身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如同风中絮语,“仔细看、仔细听、仔细感受……”
话音落下,她的身形彻底消散,化作漫天莹白星光,缓缓坠落。
楚幼抬起手,想要接住飘落的星光,却见那光芒穿透她的掌心,如流沙般悄无声息地消逝在苍白的湖水之中。
…
…
暮色昏沉,将滨海人民医院的特护病房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楚幼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证明着生命的延续。
林墨守在一旁,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未曾移开半分。
忽然,楚幼搭在床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林墨恰好低垂着眼眸,将这一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他瞳孔骤然紧缩,巨大的惊喜瞬间攫住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微凉的手,俯身靠近,用气音轻轻呼唤:
“学姐……?学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学姐,你醒了吗?”
然而,话音落下,楚幼却再无任何反应。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林墨抿紧了唇,眼中刚刚燃起的亮光,随着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黯淡下去,被浓重的失望取代。
他缓缓松开手,准备坐回椅子里。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脱离的刹那——
楚幼的手,竟下意识地回握了他一下。
力道很轻,却无比真实。
林墨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脸上瞬间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占据。
“学姐!你醒了?是我,我是林墨!你能听到吗?”他急切地再次呼唤,紧紧握住她的手。
病床上,楚幼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挣脱了某种沉重的束缚。
她眼睫颤动,极其艰难地,将眼帘睁开了一条细窄的缝隙。
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她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合,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带着一丝埋怨,却清晰地传入林墨耳中。
“吵死了……”
楚幼眼前的模糊光影逐渐聚拢,涣散的意识如同潮水般回归。
她慢慢感受到了胸膛里心脏平稳的跳动,感受到了血液在体内流淌的温热。
楚幼慢吞吞地侧过头,视线终于聚焦在床边那张写满担忧的脸上。
“……我,”她声音依旧嘶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林墨立刻向前倾身,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第八天了,学姐。”
楚幼轻轻眨了眨眼,像是消化着这个信息,随即又问道:“那……我救下来的那些人呢?赵处长的妻女,还有其他那些游客……他们都还好吗?”
“都好。”林墨耐心回应,嘴角牵起一丝安抚的弧度,“很多人还给市政写了感谢信,送了锦旗,都想找到你这位救命恩人,当面道谢。”
说到这里,他话音微微一顿,原本柔和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冷意。
他省略了不愉快的部分——那个最后被救下的年轻男人,获救后非但没有半分感激,反而对工作人员恶语相向,甚至扬言要举报楚幼救援不及时。
林墨原本已将这人记下,准备抽空教训一下。
不料他还未动手,就听说那家伙晚上喝完酒回家时被人打断腿送进了医院。
而流出的现场监控画面里,那个拎着棍子、下手狠辣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极了某位姓赵的热心市民。
“总之,一切都好。”
林墨最终只是轻声总结,将所有波澜掩藏于平静的话语之下。
“那就行,”楚幼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随即蹙起眉头,眉宇间凝着忧虑,“但那天动静闹的那么大,顾千城那边……”
话音还未落下。
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身影突兀的闯了进来。
“学弟,你有口福了!今天给你打包了……”
拎着饭盒的顾千城脚步一顿,看着苏醒的楚幼,吆喝声戛然而止。
空气突然安静。
楚幼满脸惊恐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顾千城,嘴比脑子更快:“林墨,动手!”
“敲晕他!照脑袋上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