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三天过去。
楚幼的身体状况好了不少，已经可以正常下床走动了。
这两天，除了赶都赶不走的林墨，和经常跑来躲清闲的顾千城之外，夏姬每天放学也会准时出现在病房。
“……所以，下周一就是学校的校庆日？”楚幼靠在床头，随意地问了一句。
正低头专心削苹果的夏姬点了点头：“嗯，一百周年校庆，班主任说很多优秀毕业生都会回来，好像还有从沪府、北府来的大人物。”
话音落下，楚幼眼睫微动，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林墨。
几乎在同一时刻，林墨也抬眼看向她。
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传递着相同的信息——他们之前的调查方向，可能有些局限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默认那个进行畸变实验的【教授】应该是学校的在职教职工。
但夏姬这句无心之言，却点醒了他们：一个毕业于滨海大学、长期在本地活动、拥有足够社会地位、同时对校园环境和人事极为熟悉的人，同样完全符合教授的身份特征，甚至可能更方便他在暗中活动。
范围看似扩大了，但眼前这场盛大的校庆，恰恰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筛查机会。
几乎是理清思路的瞬间，林墨便站起身。
“刚想起来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他语气如常，听不出异样，“我出去一下。”
楚幼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好，你去忙吧，别太累了~”
林墨闻言脚步一顿，随即微微颔首，推门而出。
刚踏出病房，他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果然，他和学姐之间根本无需多言。
以她的性子，肯应一声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突然关心他累不累？
这分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借着最寻常的叮嘱，确认了彼此想到了一处。
他一边想着，一边利落地掏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喂？”听筒里传来顾千城半死不活、透着浓浓不耐烦的声音，“你终于想起来，我不是你们滨海分部编制内的廉价劳动力了？”
林墨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语气却平淡得像在陈述客观事实：“严格来说，我们职级相同——不过……但按照职务权限，你的确比我高好几级。”
“哦，所以呢？”顾千城的语气依旧懒洋洋。
林墨顿了顿，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按规定，上级特遣人员抵达辖区，在特殊情况下可自动接管当地最高指挥权。”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过了十几秒，才传来顾千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那他妈是战时条例！”
“嗯……”林墨活学活用，学着顾千城最惯用的手段耍无赖道，“最近外卖平台价格战打得这么凶，商场如战场，怎么不算特殊时期呢？”
执剑人滨海分部，部长办公室内。
正端着可乐的顾千城表情一僵，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这臭不要脸的狡辩方式，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可乐，这玩意儿就是他半小时前用外卖平台的神券买的，折后只花了一毛钱。
林墨这话，竟让他一时无法反驳。
“工作上的事你找赵东原不行吗？”顾千城沉默半晌，唉声叹气地试图挣扎，“我人生地不熟的，就当个安静的吉祥物不好么？”
“赵处长有赵处长的职责，你有你的用处。”
林墨语气不变，打了个比方，“牙刷不能刷马桶，马桶搋子也通不了下水道，分工不同而已。”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顾千城磨着后槽牙，“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拐着弯骂我？”
“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往马桶搋子上归类？”林墨淡定反问，“正常人都会觉得自己是那把牙刷。”
顾千城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重新瘫回椅子里，认命道：“得得得，别贫了，直接说事！”
医院走廊上，林墨倚着墙壁，压低声音，开始条理清晰地向电话那头的顾千城叙述起了自己的想法。
与此同时，病房内。
夏姬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楚幼，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幼姐，现在想想，我之前真的好傻啊。”
楚幼接过苹果，先道了声“谢谢”，才咬了一口，含糊地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之前还胡思乱想，觉得你和林墨先生像是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呢，”夏姬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随即语气变得认真，“直到游乐场出事才知道，原来林墨先生就是我们滨海执剑人分部的部长！”
她的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感慨。
楚幼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以为意：“一个小小的分部部长而已，至于让你这么感慨？”
“当然至于啦！”夏姬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弯成了月牙，“能成为执剑人就已经很厉害了，更何况是做到部长这么大的领导，那肯定得更更更厉害才行！”
她顿了顿，声音轻快了些，“不过，知道林墨先生是部长，我反而放心了。有他在，幼姐你的安全肯定没问题了。”
说到这儿，她微微蹙起眉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你昏迷不醒的那几天，我每次来看你，都好害怕……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楚幼闻言，心底悄然滑过一道暖流。她明白，这傻丫头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心她。
她将只啃了几口的苹果放回床头的托盘，随手在病号服袖子上蹭了蹭沾到的汁水，然后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夏姬的头发，语气是罕见的温柔：“别担心。”
“……我体质特殊，受了伤恢复得比一般人快。”
夏姬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害羞地躲开，只是眉头依旧微微拧着，小声嘟囔：“可是……受伤的时候，还是会疼的啊……”
楚幼表情微微一怔。
随即，她无奈地笑了——这傻丫头，心思纯粹得让人心疼，恐怕哪天被人卖了，还会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夏姬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一边动作利落地拉上窗帘，一边用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护士特意交代了，你要多休息才能养足精神……这都活动快两个小时了，幼姐，你该躺下歇会儿了。”
病房内的光线随着窗帘合拢渐渐变得柔和，也将窗外喧嚣的世界暂时隔绝。
…
…
滨海近郊。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旧时代楼梯废墟阴影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二人在废墟中相见。
“啪嗒。”
随着一道火苗蹿出，在废墟里等着的男人满足的抽了一大口烟：“嘶——呼——！”
来人微微抬眸，藏青色格子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那双带着几分阴郁、冷漠的眼睛，沉默的审视着抽烟的男人。
“日子既然定下来了，为什么还约我见面呢？”
抽烟的男人随意弹了下烟灰，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如果你以为我是被派遣来听你指挥的属下，那你就错了。”
“……不过是一次交易、合作，大家还是保持点距离感比较好。”
闻言，来人不置可否，只是缓缓从风衣怀里取出一个文件袋丢给了抽烟的男人。
他刚把文件袋丢过去，便赶紧把微微敞开的风衣拉紧，声音嘶哑：“城里出岔子了，要办的事没办妥，接下来没时间了，需要你出手帮忙。”
“哦？”抽烟的男人微微挑眉，打量了一下手中的文件袋，淡淡道，“说来听听，太麻烦我可懒得动。”
“有个人，我需要你帮我抓到她……”来人往阴影下躲了躲，开口解释道，“我们计划好的那天就行，可以受伤，可以缺胳膊少腿……但是，一定要活的。”
他说话时，抽烟的男人已经拆开了文件袋，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张记录了基本信息的打印纸、一张抓拍的照片。
“楚……幼……”
抽烟的男人捏着照片，眼睛眯起，呢喃着档案上填写的名字。
“这个忙我帮了，但不是因为你和你背后的主子，”他放下照片，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怨毒起来，“每一个姓楚的，都该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灰色的粗糙皮肤纹理在抽烟男人两颊处若隐若现。
——这人，赫然便是镜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