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学语文 更新时间:2025/9/23 21:10:48 字数:1740

下城与上城只有垃圾和雨水是连通的。

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旁,我看到了苏樱。

她长得几乎和小时候一样,纤细的手腕,清瘦的身影,唯一让人感觉到她这个年纪少女该有活力的,是她一头如丰收麦穗的金色散发。

苏樱看到我显露出兴奋,“我哥哥今天来了吗?”

“还没有。”我含糊回答。

她并不知道苏禾已死,我正是他的第二生命,“这个给你。”

我不忘维持苏禾还活着的假象,给苏樱带了“哥哥”的礼物。

油纸只是一些碎饼干,但苏樱很开心,“足够吃两天了,开始工作吗?”

“开始吧。”我一刻都不想多待。尤其是做下城工作,万一被路过的同事撞见,不知作何感想,我拉低帽子让脸在阴影中。

苏樱的工作是整理上城产生的垃圾,从中回收的有用物品便是她的报酬。

我在餐盒,果皮堆积的小山中扒拉,手上油腻粘稠的触感让我反胃。我只想尽快度过一个小时,苏樱却突然在旁边惊呼起来。

我被吓了一跳,她挤到我身边,卖力翻找我脚下的垃圾堆,最终拿出一把沾满污渍的叉子,她在衣服上用力擦拭,终于让它有了些金属的光泽。

苏樱一脸得意“钢铁可是贵重物品,能换许多东西,还好我注意到了。”

“这是你的。”她大方地塞给我。

我握着叉子,哭笑不得,我一小时的薪酬便能买一背包叉子。我讪笑地看着她脏兮兮的脸,“你和小时候一样。”

她并没有听出我的揶揄,憧憬地说,“要是我们三人能回到小时候在一起就好了。”

苏樱的话让我有些失神,“小时候”,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词。那个时候我们同现在一样,在垃圾堆里翻找着有用的物品。

十五年前,与苏禾苏樱相遇时,我们便起了冲突。争执的原因是一盒吃了一半的快餐,苏樱并没有参与战斗,我和苏禾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了半个小时,谁都没有将对方打趴下,于是在后半夜的冷清月光中,我们三人坐在地上,分食了黏糊糊的炒粉。

在打了一架后,我和苏樱、苏禾成了朋友,因为是唯一的朋友,所以说是最好的也不为过。

白天的时候,苏樱便看守我们的铁皮小屋,我与苏禾去垃圾堆翻找物品。苏禾很聪明,他知道怎么将废水通过泥沙、棉布、木炭层层过滤,变成能出售的饮用水;如何将几台坏掉的个人终端组装成一台可以使用的;乃至靠着几本被丢掉的编程书籍,他便能入侵上城数据库,让我们通过摄像头,浏览上城繁华,以及学习上城资料库的知识。

晚上的时候,我们会在棚子里聚餐,城市里常年落着大雨,雨珠打得屋顶的铁皮“噼啪”作响,我们将能找到的罐头、野菜以及调味料都丢在锅内煮成炖菜,头上是苏禾架设的电灯,明黄色的光线驱散了氤氲的水汽,苏樱突然说,“要是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苏樱与同生的苏禾比起来总是显得胆怯沉默,她少有地说了一句我们三人都认同的话。

但事情总不会顺着小孩子的话改变,苏樱还在垃圾堆中维生,而苏禾死在了灯火明亮的上城,我则在阴影中担任“第二生命”,这是比距离更遥远的分别。

我从回忆中清醒。苏樱已装满背包朝小屋走去,我跟在她身后,望着她巨大背包下有些可怜的背影,思考究竟是谁盗用苏禾的账号来纠缠我。

是最近和我争升组长的同事?上次生病我没去看望的主任?总不能苏禾真的死而复生,在电流中来去自如吧?

我这样思考时,抱着回收的垃圾和人撞了一个满怀,我同一堆零碎的物品摔倒在地。

那人只是晃了晃身子,一脚朝我踢来,呵斥道,“贱民,没眼睛吗?”

皮鞋的硬尖踢到了我的肋骨,我疼痛得蜷缩起来,他接连几脚踢在我背上。

我用余光打量他,他穿着皱巴巴的灰西服,只是城内一名普通员工,甚至薪酬不够他开销,才要来下城购买廉价用品。

只要我掏出上衣口袋的顶层通行证,他就会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但我不能,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何穿着下城服装,在下城垃圾中翻找,甚至身边还有一个下城女孩,我只好忍耐。

他终于心满意足,丢下嘲笑离开,“下城人果真都是低能。”

我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如此屈辱的待遇,甚至一度忘记了世上还有不公正这种事情。

我咬着牙站起来,却因为腿上的疼痛失去平衡,当我即将倒下去时,纤细的身影扶住我,“去我家里吧,还有一些药。”

我的手搭在苏樱瘦弱的肩膀,能感受到她身体吃力的微微颤抖与温暖。我不明白她如何在如此不公的下城生存,而我作为她的朋友,却在璀璨霓虹中享受,“对不起。”

我的声音很低,但她听清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不该让苏禾死去,不该成为他的第二生命,不该留苏樱一人在下城。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压低帽子,“我在胡言乱语,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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