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世……”符离没有等她回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养父也像今天一样妖化了。但那时的我还只是一个人只为了自己而活的人渣。”
符离的目光飘向远处，像在记忆。
“你养父妖化的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活命。可我腿软了，根本跑不动。当时街上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哭喊和惨叫，我亲眼看见好几个人被活活踩死。最后那些跟班们怕我伤了后被连坐，于是把我从一片血泊里硬拖了出来，我才安全回了城主府，躲在被子里，像条狗一样抖了一整夜。”
男主顿了顿，发现女主已经听进去了，于是接着说道：
“后来我才听说，你因为被绑着，躲闪不及时，被你妖化的养父生出的风拍飞，撞在了墙上。”
“命是保住了，可你的一只耳朵，从那天起，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古风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原来，今天他拼了命地把自己推开，是因为这个，可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他性情大变？
“我当时很愤怒。但我不是气自己无能，而是恨你，恨你养父，觉得是你们让我在全城人面前丢尽了脸。”符离苦笑一声，满是自嘲，
“所以，我变得比以前更混账。我想尽办法折磨你，看你痛苦，想着这样就能带给自己宽慰。”
“你没了养父，又聋了一只耳朵，日子过得很苦。城里没人敢帮你，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要把一切的怒火迁就与你。你做最累的活，赚最少的钱，还时常被我派去的人找茬。”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混账下去，直到那天，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符离顿了顿，看了看女主呆滞的表情。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混账下去，直到那天，我为了报复，也为了找回我丢掉的脸面，利用城主儿子的身份，主动向我爹提议，要彻查你养父妖化的源头。
果然，你作为唯一的亲人，被当成头号嫌犯关进了牢里。”
“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打着亲自审问的幌子去了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不是去查什么真相，我就是想去看你笑话，想看你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满足我那可悲的虚荣心。”
“可我推开牢门，看到的，却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你的眼睛里，只有一平静。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畜生。”
“我落荒而逃，比当初面对你养父时跑得还狼狈。第二天，我就把你放了出来。”
“把你放了出来之后，我却没脸再见你。只能像个过街老鼠一样，偷偷地跟着你，看你为了生计奔波，打听你的过往。”
“我心里有愧，想弥补。我开始偷偷在你常去的市场店铺预付了钱，找人不经意地给你点帮助。我看着你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心在那个时候比任何一刻都跳动的要鲜活。我才明白，我好像爱上你了。”
符离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苦涩。
“就在我鼓足勇气，想要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一切，哪怕你拒绝的时候，他们来了。”
“一群御剑而行的云袍仙人出现了，他们说，你是某个仙门大人物遗失在凡间的血脉，要接你回去。你就那样，在我眼前消失了，被带往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地方。”
“你走后，我疯了一样地修炼，我第一次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要找到你。我离开了槐仙城，踏上了寻仙之路。我拜仙门，闯天家，得罪了数不清的权贵天骄，只为了打听你的下落。”
“所有人都笑我痴心妄想，凡俗的城主之子，也敢妄图染指仙门权贵。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欠你的，我要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然后说出那句自己没说出的话。我想再见你一面，哪怕之后被你一剑刺死，我也心甘情愿。”
“我的修为越来越高，但也引来了觊觎我的人。最后一次，我为了找一张记载了各大仙门位置的古图，被一个魔修盯上了。他说我的体质很特殊，是炼制一种绝品丹药的完美药引。”
“我被他活生生投入了炼丹炉。在烈火焚身、神魂俱灭的最后一刻，我没有恨，只有无尽的遗憾。我还没找到你，还没跟你说对不起……”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再睁开眼，我却回到了我们初见的那条街上，回到了你跪在我面前，你养父即将妖化的那一刻。”
“我不知道这是上天给予的赎罪机会，还是只是奈何桥上的一场走马灯。但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做上一世没能做到的事。”
“所以，我对你说了那句迟了整整一世的‘我爱你’。然后，我把你推开，去面对那头熊妖。”
“我想，如果这就是结局，能用我的命，换你这一世的平安顺遂，让你不必再因我经受后面的事，那我死得也算心安了。”
符离说完，没有看古风铃，只是低着头，像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古风铃呆呆地坐在原地，大脑因为巨量的信息冲击而几乎停摆。重生？前世今生？这些只在像先前那说书人嘴里出现过的荒诞故事，此刻却由眼前这个人，完整地说了出来。
每一个细节，几乎都与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上了。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深夜采药，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苦楚，为什么会在熊妖面前舍命相护……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来在他今天在那不正常的行为里，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一段过往。
“所以……”古风铃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她甚至已经玩了爷这个称谓直接叫了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符离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满是坚毅。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这一切，但是我会用今生来证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