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天幕缓缓铺展，碎钻般的繁星嵌在楼宇缝隙间，一弯银月悬在霓虹之上，晚风裹着城市残留的燥热，吹过街角还亮着灯的便利店。白日里的车水马龙渐次稀疏，只剩晚归的行人和偶尔掠过的出租车，在柏油路上拖出长长的光影，诉说着这座城市未歇的活力。
江澈拖着沉重的脚步拐进小区，工装上还沾着下午跑建材市场时蹭到的灰，鞋边沾了点泥泞。他掏出兜里被汗浸湿的钥匙，指尖在钥匙串上摸索半天，冰凉的金属硌到指节，才总算找到开门的那把。玄关的灯接触不良，闪了两下才亮，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帆布包随手砸在鞋柜上，发出闷响，里面的客户资料滑出来半本，他也没心思捡，脱了沾灰的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径直一头扎进卧室的床上。
床垫陷下去一个窝，江澈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墙皮发了会儿呆，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直到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照进来，他才慢悠悠伸出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遥控器按了好几下没反应，拍了拍背面，电视屏幕才“咔”地亮起，嘈杂的广告声瞬间填满了安静的屋子。他调了几个台，最终停在新闻频道，打算听听今天的新鲜事。
“最新报道，华夏集团携手国内五大银行，共同推出划时代虚拟大作——‘万职墟’，将于近日正式开服！”新闻主播的声音带着几分激昂，屏幕下方滚动着红色字幕，“游戏采用最新脑电波拟态技术，实现99%真实感官模拟，更有五大银行联合担保，开通虚拟资产与真实货币双向兑换通道……”
“什么？”江澈猛地撑起上半身，后脑勺陷在蓬松枕头里的头发蹭得乱了，眼底的疲惫瞬间被惊意取代。真实感官？真实货币兑换？他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钱的符号，连鞋都没脱，直接从床上滑下来，凑到电视跟前。屏幕里，华夏集团的CEO正站在巨大的“万职墟”宣传海报前，身边是五大银行的行长，几人笑容满面地说着游戏的创新点，海报上“万物皆可职，墟里藏乾坤”的标语格外醒目。
“居然这么大的事我才知道……”江澈拍了下脑门，暗骂自己这阵子被工作压得连时事都顾不上。他趿拉着拖鞋跑到书桌前，打开落了层薄灰的笔记本电脑，浏览器一加载出来，首页推送全是“万职墟”的新闻——“无公测！9月18日8点直接开服”“脑电波+虹膜双验证，一人一号零盗号”“万职墟可容纳8亿人同时在线，服务器集群全球领先”。
他点进官网，首页大大的开服时间戳得人眼睛发花，往下翻了半天，只找到简单的种族介绍：人族、灵族、石族，职业栏更是只有一句“无固定职业，靠探索解锁技能”，连张基础地图都没有。“这也太吊人胃口了，跟藏着掖着似的。”江澈吐槽着，又去搜客户端下载链接，结果翻遍了官网每个角落都没找到，最后在FAQ里看到一行小字：“需购买官方拟态设备，通过设备直接连接服务器进入游戏。”
他早听说国家在研发脑电波拟态系统，能通过光纤连接大脑，模拟真实的触觉与感官，却没想到第一个落地的应用居然是网络游戏。手指往下滑，看到设备价格时，江澈倒吸一口凉气——基础款拟态头盔15000元，顶配虚拟仓250000元。屏幕上头盔的图片闪着银黑光泽，侧面的“万职墟”logo泛着流光，他忍不住摸了摸屏幕，又打开手机银行APP，余额显示28643元。
上周和胖子黄吵架的画面突然冒出来——当时因为一个建材单子，胖子黄抢了他的功劳，还当着部门人的面拍桌子：“江澈，只要我在这部门一天，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那肥脸上的横肉抖着，语气嚣张得让人牙痒。江澈攥了攥拳头，心里冒出个念头：反正这工作早干得憋屈，不如赌一把。他咬咬牙，点了点头：“拼了！凭我以前玩网游的经验，说不定能在‘万职墟’里闯出条路来。”
抬眼一看日历，今天已经16号了。江澈瞬间有了精神，起身去厨房烧了壶热水，泡了碗面，一边吃一边继续刷“万职墟”的论坛。直到后半夜，他才把手机充上电，躺到床上，脑子里全是游戏里可能有的场景，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江澈睡到太阳晒到窗台才醒，闹钟响了三次都被他按掉了。洗漱时看镜子，眼底还有点红血丝，他用冷水拍了拍脸，才勉强清醒过来。穿好衣服去公司，一进门就撞见胖子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手里玩着手机，看到他进来，三角眼一眯，头都没抬：“江澈，几点了？迟到一次扣100，公司规矩不懂？”
“黄经理，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来晚了。”江澈压着脾气，挤出个笑脸。
“不舒服？人人都像你这样，公司还开不开了？”胖子黄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站起来，肚子上的肉晃了晃，“扣钱，没商量！”
江澈笑了笑，从包里掏出辞职报告：“黄经理，扣钱就不用了，我今天是来辞职的。麻烦让让，我找经理签字。”
胖子黄愣了两秒，手里的笔差点掉地上，赶紧上前一步，肥手往江澈肩膀上搭：“小江，你别冲动啊！你这业绩在部门里也算中档，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给你批两天假，你好好休息休息……”
江澈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混着劣质香水的味道，赶紧躲开：“黄经理，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说完，他径直走进经理办公室。
经理又劝了他半天，从职业发展说到薪资待遇，江澈却铁了心要走。签完字，他去财务室结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拿着钱走出公司大门，回头看了眼写字楼，心里毫无留恋——终于摆脱这糟心的地方了。
江澈直奔华夏集团的线下销售点，远远就看到排了长队，队伍绕了半条街，还有举着“高价收‘万职墟’头盔”牌子的黄牛在旁边转悠。他排了快一个小时，才轮到自己。柜台后的销售小姐笑着递过一个黑盒子：“先生，这是您的拟态头盔，激活前记得先看说明书，有问题可以打官方客服电话。”江澈接过盒子，入手有点沉，表面印着的“万职墟”logo在灯光下泛着光，他小心地抱在怀里，跟揣着宝贝似的。
先把头盔送回家，江澈又去了超市。一进门就傻眼了，货架上的方便面少了一半，速冻饺子只剩最后几袋，连脱水蔬菜都被抢得差不多了。“难道都是为了玩‘万职墟’囤货的？”江澈嘀咕着，挤到牛奶区，拿了两箱纯牛奶，又抓了几包巧克力和能量棒——熬夜玩游戏得补充能量。结账时，收银员笑着说：“最近买这些的年轻人特别多，都是等‘万职墟’开服的吧？你们可真有劲头。”
出了超市，江澈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到楼下时，正好看到房东李大爷坐在石凳上看报纸。“小江，买这么多吃的？”李大爷笑着打招呼。江澈递过去4000块现金：“李大爷，这是下个季度的房租。”李大爷数了数，又塞回他200：“上次你帮我修水管，这钱当谢礼了。你一个小伙子在外打拼不容易，别太省着，但也别总吃泡面。”江澈心里暖了暖，说了声谢谢，才拎着东西上楼。
回到家，江澈先把房间收拾了一遍——没洗的衣服塞进洗衣机，书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放进抽屉，然后把买来的吃的分门别类：方便面放柜子上层，速冻食品塞冰箱，牛奶摆在桌边。他煮了碗牛肉拉面，加了个荷包蛋，吃完打了个饱嗝，才拆开那个黑盒子。
银黑色的拟态头盔躺在泡沫里，旁边放着说明书和充电线。江澈仔细读了遍说明书，按照步骤接好电源和网线，又在电脑上安装了驱动程序。试了试头盔的佩戴感，大小正好，耳边还能听到柔和的电子音：“设备已连接，等待开服指令。”
离18号还有一天，江澈没闲着，又去论坛刷了半天攻略，虽然没找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却也大概了解了种族的基础特性。晚上他早早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绕着小区跑了两圈——退伍后他一直保持着晨跑的习惯，身体底子还算不错。
跑完步回家，江澈煮了牛奶煎了鸡蛋，吃完又洗了把冷水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清亮。他坐到电脑前，戴上头盔，耳边传来电子音：“正在连接‘万职墟’服务器，距离开服还有10分钟……”
江澈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攥紧——他的“万职墟”生涯，就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