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带着沉闷的巨响关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喧嚣。澜新被粗暴地推进这间狭小的牢房,能量束缚在她身上留下的麻痹感尚未完全消退。她踉跄一步才站稳,冰冷的黑色合金墙壁散发着金属特有的腥锈味,混合着牢房深处隐约的霉味和排泄物的恶臭,令人作呕。
唯一的光源来自走廊高处狭窄的通风口透进的惨白微光,勉强勾勒出牢房内简陋的铁架床和角落里的便桶轮廓。
“嘿,新来的?”一个略显沙哑、带着长期缺水和疲惫的声音,突兀地从隔壁牢房的黑暗中传来。
澜新瞬间警觉,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声音来源。隔着冰冷的合金栅栏,她看到隔壁牢房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身影。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出是个中年男人,头发灰白凌乱,胡子拉碴,身上套着一件原本可能是白色、如今已污秽不堪、布满褶皱的研究员长袍。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但让澜新心头微动的是,尽管深陷囹圄,这男人疲惫凹陷的眼窝里,那双眼睛却并未完全黯淡,反而藏着一丝如同淬火钢般、未被磨灭的锐利光芒。他的精神状态,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异乎寻常地清醒。
“犯什么事了?”那男人的胸牌上写着“伦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麻木,却又隐含着一丝探究,“能惹得玛嘉尔那条疯狗亲自下令把你丢进‘黑石’最底层?看来不是小事。”
澜新没有立刻回答。她快速审视着对方:衣衫褴褛却曾是研究员装束,身处绝境却眼神清明。这不寻常。
哈迪斯分身在殿堂上那令人心寒的顺从与沉默,阿尔忒弥斯那如同精致人偶般的冷漠无视,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诡异。玛嘉尔的行为更是癫狂悖逆,完全不似一个正常掌权者。
直觉告诉她,这个名叫伦琴的囚犯,可能是她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未被完全控制的信息源。
她迫切需要信息,需要理解这座钢铁堡垒内部腐烂的真相。
澜新不动声色地走到靠近伦琴那边的栅栏旁,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最近的伦琴能听清,同时警惕地留意着走廊尽头可能出现的巡逻守卫:
“告诉我,”澜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阿卡迪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叫玛嘉尔的家伙,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阿尔忒弥斯陛下……她为什么会允许这一切发生?” 她刻意强调了“陛下”,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伦琴听到“阿尔忒弥斯陛下”时,眼中那丝锐利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痛苦和无力感。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同样凑近栅栏,几乎与澜新脸贴着脸,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最隐秘的耳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阿卡迪亚……已经完了。” 他开门见山,语气绝望,“表面上看,还是那位伟大的狩猎女神在统治,但实际上……这里早就成了玛嘉尔一个人的傀儡戏台!我们都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澜新心头一沉,果然如此!她追问道:“傀儡?他凭什么能做到?阿尔忒弥斯陛下拥有‘贯月’神弓,力量……”
“力量?”伦琴打断她,眼中闪过深刻的讽刺和恐惧,“在‘那个’面前,个人的力量再强,又能如何?这一切的根源,都藏在凯德重工最深处的保险库里——那两个被诅咒的东西,【无心】和【虚妄】之令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起勇气才能继续诉说那个疯狂的真相。接下来的时间,在昏暗恶臭的牢房深处,在巡逻卫兵沉重脚步声的间隙里,伦琴用最简洁而惊心动魄的语言,向澜新揭示了骇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