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已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她面容清秀,眉眼弯弯,带着温和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端坐在地上的波塞冬和她腿上的黑猫。
彩色的风带顽皮地穿过她垂落的青丝,在她轻盈的裙摆边嬉戏缠绕,仿佛在欢迎着她的到来,又像是臣服于某种无形的韵律。
“喵——呜!”刚才还慵懒惬意的柯罗诺斯瞬间炸毛!它从波塞冬腿上猛地弹起,背部高高弓起,黝黑的毛发根根倒竖,绛紫色的瞳孔缩成危险的竖线,尾巴绷紧如铁棍,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尖锐的爪子从肉垫中弹出,死死盯着那蓝裙少女。
“塞勒涅!”柯罗诺斯的意念咆哮炸响,充满了极度的戒备和敌意!
波塞冬立刻起身,一只手将紧张到极点的黑猫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另一只手安抚性地、一下下轻抚着它紧绷的脊背,试图让它冷静下来。她的目光则锐利地投向那位神秘的蓝裙少女:“你是……?”
少女——塞勒涅——依旧眉眼弯弯,仿佛没看到黑猫的敌意:“一位失去神格,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而已。”她说着,竟无视柯罗诺斯的威胁,伸出纤细的手指,作势要去轻点黑猫的额头。
“嘶——哈!”柯罗诺斯愤怒地挥舞爪子,快如闪电般抓向塞勒涅的手指!带着撕裂空间般的尖锐破空声!然而,塞勒涅的手指仿佛预知了轨迹,在毫厘之间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轻轻晃动,每一次都精准地避开了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动作闲适得像在逗弄一只真正的宠物猫。
“脾气还是这么坏呢,老古董。”塞勒涅轻笑,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波塞冬,你以为你为何还能保有意识,存在于这片‘无主之地’,逃避时间法则的彻底清算?”
波塞冬心头巨震,低头看向怀中依旧在低吼炸毛的黑猫。
“是你这位好师傅,”塞勒涅的目光落在柯罗诺斯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将自己的一部分本源神识——一道珍贵无比的时间投影——化作了你怀中的这只黑猫。正是这份源自原初时间的力量,在最后关头包裹了你破碎的神魂,将你强行挽留在这片游离于时间之外的夹缝之中。若非如此,你早已随着‘陨落’的结局,被彻底抹去存在的痕迹了。”
“你有什么目的!”黑猫大吼到。
塞勒涅的话语,揭示了她无法想象的真相,也带来了更深的警惕。
“目的?”塞勒涅歪了歪头,彩色的风带在她发梢嬉戏,“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黑猫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塞勒涅身上,绛紫色的猫眼仿佛能穿透表象,“你的灵魂……破碎却又被强行粘合,看似完整,却如同一个精巧而脆弱的有机整体。更关键的是……”
柯罗诺斯的意念带着冰冷的审视,“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了与‘令轴’同源的力量波动!这么多年,你舍弃神位,在凡尘俗世中销声匿迹,对诸神重启的‘晚宴’避之不及……塞勒涅,你究竟在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面对柯罗诺斯咄咄逼人的质问和几乎化为实质的敌意,塞勒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却并未消失。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有些事情,知道得少一点,对大家都好。”她的目光扫过炸毛的黑猫和警惕的波塞冬,“虽然‘镜梦之主’的确只是我众多身份中的一个,但我希望你们明白,我此刻对你们并无恶意。若我真想对你们不利,就不会选择在这里,以这种方式与你们……‘促膝长谈’了,不是吗?”
“哼!”柯罗诺斯发出不屑的冷哼,“花言巧语!不可被时间观测之物,皆是危险的变数!是失控的源头!塞勒涅,你就是时间的敌人!是这个既定世界轨迹上最大的扰动因子!是世界之敌!”
塞勒涅没有反驳柯罗诺斯尖锐的指控。她只是又向前走了几步,彻底无视了黑猫的威胁。她缓缓抬起右手,伸向空中那些飞舞的彩色风带。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无序穿梭的蓝、粉、绿色条带,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吸引,如同归巢的游鱼,纷纷向着塞勒涅伸出的手臂汇聚而来。它们缠绕上她的指尖、手腕、小臂,轻盈地滑动、穿梭、交织。彩光流转,如梦似幻。最终,所有的彩色丝线在她掌心上方凝聚、压缩、固化,形成了一把小巧玲珑、通体呈现温暖樱色的古老钥匙。
“不管你师傅怎么看我,”塞勒涅的目光越过龇牙咧嘴的柯罗诺斯,直直地看向波塞冬,仿佛这片梦幻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两人,“至少,我得把这枚钥匙交给你,波塞冬。”
她托着那枚樱色的钥匙,递向波塞冬。
“千万年前,第一代海神蓬托斯吹响大洋号角,操纵吞鲸之浪,迎战撕裂海洋的远古巨人;
而后,第二代海神刻阿诺于四海之角锚定平海神针,镇压祸乱文明的滔天海怪,平息狂澜;
如今的你,第三代海神波塞冬……”
塞勒涅的声音变得悠远而肃穆,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期待,“我,塞勒涅,有理由相信,你能继承先辈的意志,带领你的子民,乃至更多的生灵,乘上驶向未来的‘诺亚方舟’。”
她的目光柔和下来,带着一丝宿命般的感慨:“海因月而有了潮汐涨落,月因海而有了梦幻迷离。千万年来,月神与海神之间,总有着斩不断的不解之缘。而这一次,在望舒的竹月之湾,月色朦胧,涛声依旧……我想,这一定不是偶然,而是天命指引着你前来。”
塞勒涅的语气变得凝重:“现在的神界与人间界,在‘令界’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UAO试图培养‘令轴’的使用者,却难以集齐全部的‘令轴’。这些蕴含着禁忌力量的道具,早已引发了连天的战火。人和神,都太自私了。无休止的自相残杀,疯狂的抢夺与占有……最终只落得两败俱伤,被无尽的贪欲彻底蒙蔽了双眼。直到此刻,他们或许才惊觉:原来正是这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才铸就了崇尚野蛮的人类;而野蛮的人类,又塑造了他们所盲目崇拜的、同样野蛮的神明!”
她凝视着波塞冬那双冰蓝色的、如同未被污染的最纯净海域的眼眸:“波塞冬,你的目光依旧清澈。希望你能不被这股席卷一切的、腐化人心的力量所侵蚀,永远保持着你那份为家园、为子民而战的赤诚之心。这份初心,比任何力量都珍贵。”
波塞冬看着塞勒涅手中那枚散发着温暖光晕的樱色钥匙,又低头看了看怀中虽然依旧警惕、但似乎被塞勒涅话语中某些东西触动而稍稍安静了一点的黑猫柯罗诺斯。海神的尊严,守护的责任,对师傅的信任,以及对眼前这位神秘月神复杂难辨的直觉……在她心中激烈碰撞。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松开抱着柯罗诺斯的手(黑猫立刻机警地跳到她肩头),然后,郑重地伸出自己的手,接过了那枚樱色的钥匙。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钥匙的刹那——
轰!!!
整个樱色的无垠草原空间,爆发出无法形容的、淹没一切的璀璨彩色光辉!无数条风带狂舞,光芒炽烈如亿万恒星同时点亮!波塞冬的身影,连同她肩头的黑猫,瞬间被这浩瀚无边的光芒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