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孽怨·虚渊之口

作者:锈锁 更新时间:2025/10/2 11:19:38 字数:3031

阿瑞斯猩红的瞳孔倒映着琴樱脸上跳跃的淡金雷纹,那并非力量的象征,而是血脉深处被唤醒的烙印。雾气中由他冰蓝血丝勾勒的哀伤旋律,如同钥匙,猛地捅开了琴樱意识深处尘封的闸门。

混乱而痛苦的记忆碎片,裹挟着血与雪的气息,汹涌而至。

……

刺鼻的血锈味混合着冰冷的檀香,弥漫在空旷的产房。阿莲娜虚弱地倚靠在冰冷的玉床边缘,汗水浸透了发间那朵象征纯洁的雪绒花,花瓣蔫软地贴在苍白的额角。

当负责接生的女仆们颤抖着捧来那块用于检测新生儿神格的、流转着星辉的检测石时,怀中的女婴突然发出啼哭。那哭声异常清冽,如同冰棱相互撞击,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

“快些……”阿莲娜的声音气若游丝,苍白的指尖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隐秘的恐惧,轻轻触向检测石。

就在指尖触及石面的刹那——

噗!

一朵半透明的、妖异的花朵,毫无征兆地从她触碰的指腹处绽放!花瓣层层叠叠,诡异地舒展,每一片花瓣上都镌刻着扭曲蠕动的黑色符文!

更可怕的是,墨色如同活物,从花蕊处疯狂蔓延、侵蚀,转眼间便吞噬了整块神格检测石,将其化作一块死寂的顽石!

“诅咒!这是伪神的诅咒!神王在上啊!” 一旁的老祭司惊恐地尖叫着踉跄后退,撞翻了供奉在阿瑞斯神像前的银质烛台,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容。

冰床在突如其来的骚乱中微微震颤。阿莲娜却仿佛听不到尖叫,只是将怀中的女儿更加用力地、紧紧地搂在胸口。

她低头,凝视着婴儿那双异色的瞳孔——左眼如极北寒潭般深邃湛蓝,右眼却似熔岩流淌般炽烈鎏金。喉间翻涌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轻柔得几乎听不见的哼唱。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悄然咬破的唇角,一滴殷红的血珠无声滴落在指腹那朵盛开的、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谎言之花上。

滴答。

血珠融入花瓣的瞬间,那朵半透明的花朵旁,竟诡异地——开出了第二朵并蒂的黑莲!妖异而绝望。

……

子夜的月光被冰雕窗柩切割成冰冷的碎片,斑驳地洒在阿莲娜因神力反噬而浮肿的脚踝上。她坐在摇篮边,凝视着熟睡的女儿,小小的脸蛋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安宁。

喉头滚动着灼热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齿间却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为了压制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她已咬烂了口腔内三处软肉。

“夫人,该服药了。” 侍女恭敬而冷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碗中漂浮着几片曼陀罗花瓣,泛着诡谲的、令人不安的紫光——这是神殿赐下的“堕神汤”,旨在压制她体内“不稳定”的力量。

阿莲娜沉默地接过药碗。就在她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碗壁时——

噗!

指腹那朵无形的谎言之花再次不受控制地盛放!

嗤——!

碗中平静的汤药突然剧烈地沸腾、迸溅!滚烫的药液溅落在地面,竟在坚硬的地板上蚀刻出几个清晰、扭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字迹——“偷来的神种”!

门外,沉重的铠甲碰撞声骤然响起!神殿骑士高大肃杀的阴影,如同死神的镰刀,投映在轻薄的纱帐之上!

阿莲娜瞳孔骤缩!巨大的危机感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熟睡的女儿塞进摇篮深处精心设计的暗层!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内伤,剧痛让她不慎漏出半声压抑的呜咽。那声本该是“母亲在此”的温柔安抚,在出口的瞬间,被无形的谎言之花扭曲——

“盗取神格的孽障……” 一句冰冷刺骨、如同夜枭嘶鸣般的指控,回荡在冰冷的房间内。

纱帐外的阴影,瞬间凝实!

……

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抽打着海格力斯山巅的弑神柱。粗重的、刻满禁神符文的冰链深深勒进阿莲娜早已浮肿发紫的手腕,十八根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禁神钉,如同毒牙,深深嵌入她的四肢百骸,将她牢牢钉在冰冷的石柱上。

这里是埃尔伦萨的至高点,风雪肆虐,无情地剥夺着一切生灵存在的权利。

她艰难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穿透漫天风雪,望向刑台下。年幼的琴樱被两名身披重甲、如同铁塔般的卫兵死死钳制着,小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茫然。

“她……”阿莲娜干裂渗血的嘴唇艰难地翕动,试图发出最后的声音,告诉所有人真相。

然而,呼啸的北风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扼住,骤然停滞!

噗!

谎言之花在她舌尖无声绽放!那本该是“阿瑞斯的血脉”的庄严宣告,出口的瞬间,化作了漫天由纯粹黑暗能量凝聚而成的、如同鸦羽般的黑色羽毛!这些黑羽在空中疯狂盘旋、汇聚,最终凝结成两个巨大、狰狞、散发着诅咒气息的单词——“冒牌货”!

“行刑!” 最高看台上,身披暗红斗篷、戴着冰冷黄金面具的暴君阿瑞斯霍然起身,雷霆般的敕令如同丧钟敲响!

咻——!

第一支缠绕着涤罪圣焰的箭矢,撕裂风雪,狠狠穿透了阿莲娜的肩胛骨!剧痛让她身体猛地一颤!

然而,就在更多的箭矢即将破空而出,将刑台下那个小小的身影也一同吞噬的刹那!

阿莲娜染血的唇角,竟勾起了一抹凄绝而温柔的笑意。她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翕动着嘴唇,无声地吐出十年来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真言!

“活下去。”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血脉本源的规则之力轰然爆发!那些射向琴樱的致命箭矢,如同撞上了一堵叹息之壁,诡异地、毫无道理地在半空中硬生生调转方向!带着更加凄厉的尖啸,反而朝着阿莲娜自己——如同暴雨般攒射而下!

噗!噗!噗!噗——!!!

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密集响起!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弑神柱!

纷飞的大雪模糊了视线。无人看见,那些深深没入阿莲娜心脏的箭簇上,每一支,都缠绕着一片早已褪色、却依旧倔强不肯凋零的——雪绒花瓣。那是她发间最后残留的、关于纯洁与爱的印记。

……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阿瑞斯的声音将琴樱从痛苦的记忆深渊中拉回现实。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迟来的、扭曲的痛苦。覆盖在他魔神般身躯上的神甲,此刻正一片片剥落、碎裂,露出了心口处——那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如同被反复撕裂又愈合的——百道旧疤!每一道疤痕,都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悔恨与自毁的冲动。

“【虚渊之口】……能将所有的真相,扭曲成虚假之物的能力。” 阿瑞斯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绝望,“上天……把最恶毒的能力,赐给了最善良的人……多么讽刺的笑话!”

琴樱的剑势彻底溃散,雷剑的光芒变得黯淡。她终于看清了记忆深处被封印的最后一幕:

少女腕间禁锢的、刻满符文的镣铐,在母亲中箭的瞬间猛地炸裂!飞溅的铁屑在狂风暴雪中划出刺目的猩红弧光!她如同被激怒的幼兽,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狠狠撞开了钳制她的铁甲卫!碎裂的金属鳞片深深割破她的掌心,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当小小的、染血的指尖,终于触及母亲从刑柱上无力垂落的、冰冷衣角时——

轰隆——!!!

弑神柱根基处冻结了万载的厚重冰层,轰然崩塌!

下坠!冰冷的失重感席卷全身!

在急速坠向深渊的瞬间,阿莲娜那只染满鲜血、冰冷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划过女儿稚嫩的掌心。

指尖所过之处,皮开肉绽!灼痛钻心!

一个本该刻入肌肤、饱含无尽爱意的“爱”字,在落笔的刹那,被虚渊之口最后的力量疯狂侵蚀、扭曲——最终化作了如同烙印般、散发着诅咒气息的、一个狰狞的——

“恨”!

咸涩而冰冷的海风卷起阿莲娜破碎的襦裙。琴樱在急速坠落中,惊恐地看到母亲残破的胸腔内,突然迸发出无数璀璨而冰冷的——冰晶蔷薇!

那是【虚渊之口】在生命尽头最后的、不受控制的绽放!将阿莲娜喉间溢出的、饱含不舍的“永别”二字,硬生生转写成漫天飞舞的、如同梦幻泡影般的——

“等我回来”!

轰——!!!

巨大的浪峰如同巨兽之口,无情地吞没了那具残躯。

下一刻,海面上,无数朵漆黑如墨、散发着不祥与绝望气息的谎言之花,如同瘟疫般疯狂涌现、蔓延,瞬间将那片象征希望与生命的蔚蓝色——彻底淹没!

“所以我建了巴别塔……”阿瑞斯的声音带着哽咽,徒手捏碎了一道袭向他的残余雷光,那暴虐的神力中此刻混杂着无法言喻的悲怆与疯狂,“来赎我自己的罪……”

他猛地撕开胸前残破的衣襟,露出布满疤痕的胸膛,指向那高耸入云的巨塔。

“用千万决斗者的灵魂喂养‘雳石’!用宙斯的空壳作为容器,重新塑造她的肉体!以巴别塔为阵眼核心,以整个埃尔伦萨为献祭法阵……” 他的声音如同癫狂的呓语,眼中燃烧着偏执的火焰,“进行这场……伟大的复活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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