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听到嚎叫的后果比唐柯德想象中要严重。
那声音似乎能与人体内的玛那引起某种共振,唐柯德觉得全身上下流动的玛那变成了烧融了的铁,越是试图反抗就越痛苦。
“拉姆莱,带着艾娃快走。”
与唐柯德相比马儿和艾娃的情况就好很多了,在不会运用玛那的一人一马看来,这声音似乎只是单纯的噪音。
拉姆莱发出烦燥的嘶呜,马啼不安的踱步着。艾娃一只手捂着耳朵,一边听从唐柯德的话,上马准备离开。
人面乌鸦看到艾娃的动作,停止了嚎叫。转而向艾娃扑击过去。
“我还在这呢。”
尽管自己的玛那仍然不受控制,唐柯德还是用余力举起骑枪,架住了乌鸦的爪子。
艾娃趁此机会,驱使拉姆莱像远处跑去。她已将骑枪送到,留下来只会碍唐柯德的手。
乌鸦振动翅膀,想要通过飞行绕过唐柯德,继续追击艾娃。
唐柯德察觉到它的意图,忍着剧痛使役着玛那。骑枪再一次绽放出虹光,这一次成功突破了之前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嘎嘎。”
人面乌鸦惊叫着,像指甲划过木板的声音,不过这次叫声里没有魔术的影响。
它的尾部被骑枪刺伤,翻涌着黑色的雾气。但似乎并不能像之前那样马上复原。
唐柯德若有所思,她隐约中感觉到怎样才能对嘎布尔造成真正的伤害了。
乌鸦意识到若不处理掉唐柯德就无法完成自己的狩猎,于是将身体扭转过来。那张扭曲的脸直直盯着唐柯德,双眼发出不自然的光。
嚎叫声再次响起,唐柯德感觉体内的烧灼感更强了,这种由内而外的痛苦让唐柯德的脸上也流出冷汗。
突然,唐柯德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眼前出现了杜内莉亚的背影。
“公主?
杜内莉亚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本来有点婴儿肥的脸庞露出了白骨。
浅棕色的双眼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流血的空洞。
唐柯德倒是很冷静,她想起艾娃之前给她讲的传说。
“预见亲人死亡吗?这么说公主还是我的亲人了。”
唐柯德无视着眼前的幻象,专心去感觉体内被扰乱的玛那。
很快那股熟悉的烧灼感再次席卷过来,幻境在眼前破碎。
唐柯德的脑海里闪回过几个画面,似乎是一个猎人在背后用鞭子抽打着几支猎犬。
猎犬哀号着,恳求着自己的主人不要继续鞭打。
画面再次切换,一只猎犬似乎上了年纪,年轻时落下的伤,让它动作很不利索。
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猎犬,被主人用棒子从脑后砸晕,卖给了肉店。
风景快速退去,那张布满怨恨的脸再次出现在唐柯德面前。噬骨灼心的疼痛让唐柯德身体变的有些僵硬
“这种时候就要靠意志。”
唐柯德强撑着因疼痛而麻痹的身体,向乌鸦挥出一枪。
枪尖又像之前那样没有命中的手感,而且驽马难得蕴含的以太也开始向唐柯德逆流。
感觉到情况不妙,唐柯德干脆将长枪往天空掷去。用自己的肉身向乌鸦冲去。
人面乌鸦只是继续嚎叫着,不闪不避,根本就没有将唐柯德放进眼里。
就在唐柯德要正面撞上乌鸦时,她猛的起跳,接住了掷向空中的长枪。翻过乌鸦的头顶,下落时向乌鸦背后的翅膀刺出一枪。
“呱!”
人面乌鸦发出痛苦的嘶号,整个左翼被骑枪捅出一个大孔。
唐柯德借着反冲力,轻身落地,枪上的以太仍在逆流,骑士已经见到了反攻的希望。
“永远追逐猎物的彷徨怨灵啊。”
唐柯德微微低身,摆起前冲的态势。
“老骑士理解你们的悲伤。但是啊,无论有怎样的怨恨,已死之物都不应继续搔扰生者。”
猎犬总是在追逐猎物。
将身后交给主人,一味地注视着前方。
无论前方是怎样的生物,也绝不会畏惧。
不会埋怨狩猎体型小的生物,自己浪费的体力与获得的能量不成正比。
不会害怕狩猎体型大的生物,自己无法与它抗衡而失去生命。
因为,身后有主人在。
聚合而成的巨大体型反而拖累了人面乌鸦的速度,唐柯德很轻松的绕到了它的背后。
人面乌鸦又发出了更大声的嚎叫,试图阻止唐柯德的行动。
伤口处涌动的黑气也化作尖刺刺向唐柯德。
猎犬总是在追逐猎物。
将身后交给主人,一味地注视着前方。
所以,身后最为脆弱。
没有捕猎成功会从背后遭到主人的鞭打。
即使捕猎能力优秀,在年老后也会因为没用而被主人丢弃。
背叛一直将后背交给自己的猎犬,真是讽刺啊。
“抱歉。”
道歉的话语与骑枪一同到来,闪烁着的虹光将黑雾驱散。
人面乌鸦被骑枪钉倒在地上,翅膀不停扑朔着,却无法动弹。
唐柯德没有继续待在乌鸦的身后,长枪上的以太会逐渐破坏这种基本由魔术构成的造物。
她走到乌鸦的面前,蹲了下来。
“抱歉,虽然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肯定是很悲伤的事情。”
唐柯德没有在意那过于巨大而又狰狞的脸,只是轻用手抚摸着它的头。
就像是在摸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狗。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微微泛白。被乌云遮挡的月亮褪去,太阳要出来了。
“唐柯德。”
艾娃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发现战斗的动静变小后,就驱马回来了。
“艾娃,老骑士再说一次,感谢你。”
维持着摸头的姿势,唐柯德再次向艾娃表达了谢意。
乌鸦的身躯逐渐崩解,化为纯粹的以太回归到空气之中。
“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啊。”
唐柯德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自言自语。手中的触感逐渐消失,地上仅有长枪伫立。
“回去吧艾娃,老骑士还要拿回盔甲和赔偿弄坏的路呢。”
两人回村之后,告知了嘎布尔已被狩猎的事。
村民们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沉浸在悲伤的范围中。
“其实昨晚上村中有人死了。”
死者是昨晚被袭击的女人的母亲。
死因并没有什么特殊,就是年纪到了在沉睡中去世了。
嘎布尔的嚎叫会预示亲人的死亡。
哪怕嘎布尔真的消失了,这个传说也不会变。
“真的是到最后都不知道嘎布尔是什么东西啊。”
唐柯德骑在马上与艾娃道别。
“但是世上就是会有这种弄不清楚的事呢。”
唐柯德到最后也不被村里人待见,甚至有人认为在她来到之后才有人死,这正说明了她是带来灾难的灾星。
“唐柯德之后要去哪呢?”
艾娃仰头望向唐柯德,对艾娃来说搞不懂的事还有一件。
唐柯德看向已经爬起的太阳,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也许是去明天吧。”
骑士大笑着,满足于自己说出的帅气台词。
艾娃还是不懂唐柯德为什么会那么自在,不过或许也没必要懂。
毕竟,改变的种子已经种下,能否开花就要靠艾娃自己了。
———
“怎么样?老骑士帅吗?”
唐科德得意扬扬的讲述着被自己美化过的故事,全然不提自己空手被包围时有多狼狈。
露娜叹了口气。
“我怎么觉得你不去打那个嘎布尔,人家报完丧就走了呢?”
唐柯德挠了挠头,没有否定露娜的话。
“嘛,也许吧。不过我又遇见了嘎布尔哦。”
就在离开村庄的那一晚,唐柯德又遇见了数支缠着黑气的猎犬。
只是这次猎犬们没有嚎叫,只是奔跑在草原上,一直向前。
“真是意义不明。”
敲门声响起,梅布尔来接露娜吃饭了。露娜在留下了对这个故事的最终评价后,向唐柯德道别。
唐柯德躺回在床上,思绪又闪回到那晚在幻象中见到的杜内莉亚上。
“死亡的预言吗?”
骑士对着天花板低声说道,手不自觉地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