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3年9月21日
清晨 06:08 至 中午 12:41
重获新生的狂喜,如同挣脱了沉重枷锁的洪流,在钟家鑫(或许此刻更应称之为重获青春的钟家鑫)的血管里奔涌歌唱。他站在通讯塔基座冰冷的废墟中,贪婪地呼吸着混有辐射尘却无比自由的空气,每一个肺泡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他用力握紧双拳,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感受着肌腱下蕴藏的、远超记忆中任何时刻的力量。
指尖,那湛蓝色的电弧再次雀跃而起,不再是细微的火花,而是凝实如幼蛇,缠绕盘桓,发出令人愉悦的轻微噼啪声,照亮了他眼底的震惊与喜悦。这奇迹般的馈赠,真实不虚。
“这感觉……难以置信……”他声音清亮,褪去了受伤时的沙哑与沧桑,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仿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他兴奋地看向赢寂,想要与她分享这份澎湃的激动。赢寂依旧安静地立在一旁,苍白的发丝被晨风微微拂动。她绯红的眼眸倒映着他雀跃的身影和那不安分的电光,那片深沉的虚无之海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极难察觉的细微涟漪。她无法完全理解“重新开始”的复杂含义,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钟家鑫体内那蓬勃绽放的生命力与纯粹喜悦的情绪波动。这让她冰封般的姿态,似乎也柔和了那么一丝一毫。
钟家辰忍不住开始测试这具新生的躯体。他原地轻松跃起,身体轻盈得仿佛摆脱了大半重力,落地时悄无声息,对力量的控制精细入微。他向前冲刺几步,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带起的风吹动了地上的尘埃。他一拳挥向旁边一块半人高的混凝土碎块——
“嘭!”
闷响声中,碎块应声裂开几道缝隙!拳头却毫发无伤,只有些许酥麻感传来!
力量、速度、耐力、反应神经……全面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达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层次!这不仅仅是恢复,这是进化!
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指尖的电弧上。心念微动,电弧随之变幻形态,时而如鞭子般甩动,在空气中留下焦灼的气息;时而凝聚成一颗不断闪烁的电球,发出稳定的嗡鸣;时而又散作一片细密的电网,笼罩身前一小片区域。这种对能量的操控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只需稍加意念引导,便能如臂使指。
“赢寂!你看这个!”他像个发现新大陆的孩子,将一颗闪烁着刺目蓝光的电球托在掌心,献宝似的递到赢寂面前。
赢寂的目光聚焦在那颗危险而美丽的电球上,微微偏着头,瞳孔中似乎有细微的数据流般的光芒闪过,像是在进行本能的威胁评估与能量分析。片刻后,她缓缓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尖依旧苍白冰凉,没有任何能量反应,只是虚点向电球的核心。
她的姿态仿佛在说:能量稳定,结构有趣,我已记录。
钟家鑫散去电球,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但嘴角的笑意却如何也抑制不住。他走到赢寂面前,神情变得无比郑重:“谢谢你,赢寂。没有你,我早已化为枯骨。这份新生……是你给我的。”他年轻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她,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赢寂凝视着他眼中清晰的倒影和那份毫不掩饰的情绪,沉默了片刻。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几乎只是下颌动了动,点了一下头。仿佛在回应:这是你自己挣扎求生的结果,我仅是提供了……可能性。
然而,就在钟家鑫沉浸于这脱胎换骨的喜悦中,以为身体的剧变已然尘埃落定时,一种新的、更深层的变化,开始在他生命的核心处悄然涌动。
那感觉并非不适,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持续的“逆流”。
仿佛吞入腹中的那颗奇异果实,其蕴含的法则之力并未完全释放,仍在进行着最后阶段的“消化”与“调和”,精细地雕琢着他的生命形态。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触感似乎更加光滑细腻,皮下的胶原蛋白饱满得不像话。他心中猛地一跳,再次抓过那块扭曲的金属片,急切地看向倒影——
倒影中的脸庞,果然又起了变化!
方才大约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此刻眉宇间最后残留的一丝属于成熟男性的棱角与风霜感正悄然消褪,眼神变得更加清澈透亮,甚至带上了一点未曾涉世的懵懂感,面部轮廓愈发柔和年轻。看上去,竟像是刚刚褪去少年青涩、踏入十八九岁年华的模样!
年龄的倒退……仍在继续?!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沿着脊椎爬升,冲散了他所有的喜悦!返老还童听起来美妙,但如果这是一个无法停止的过程……如果最终退回毫无自保能力的幼童,甚至更可怕的结局……那在这残酷的末世里,与直接死亡毫无区别!
他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死死盯着金属片中那张仍在微调的脸庞,全身心地感受着体内那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法则之力流动。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倒影中的模样,最终缓缓定格。
那是一张大约十七八岁少年的面孔,充满了蓬勃的朝气与未散的稚嫩,皮肤光洁无瑕,眼神明亮清澈,唇红齿白,任谁看去,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刚刚成年、尚未被世界残酷打磨过的幸运儿。唯有那双眼睛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与他外表极不相符的、历经沧桑后的沉稳与忧虑。
体内那持续不断的“年轻化”逆流感,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沉淀,彻底融入他的生命本源,成为了他新的常态。
钟家鑫长长地、近乎虚脱地吁出了一口浊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停下了……最终停在了少年与青年的交界线上。虽然变得过于年轻,但至少拥有了成年人的体魄和思维。不幸中的万幸。
他心有余悸地再次活动身体。万幸的是,那超凡的力量、速度、以及电系异能并未随着外表的年轻化而减弱分毫,反而因为这具处于绝对“巅峰”状态的身体而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圆融贯通。这具身体,就像是被重置并优化到了最完美的出厂设置。
看来,果实的核心作用是治愈、深度优化基因序列、打破生命极限并赋予超凡能力。外表的逆生长,更像是一种能量满溢后、对生命形态进行“最佳化”回溯的副作用?或者说,是将他的肉身状态永久固定在了理论上的“完美黄金年龄”?
至少目前来看,利远大于弊。
但,就在他试图完全接纳这具少年身躯时,另一项更深层的、更令人不安的发现,浮出了意识的水面。
在那澎湃汹涌的生命能量与活跃跃动的电能之下,在他身体的最核心、最隐秘的深处,还沉睡着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极其隐晦、极其内敛的“存在感”。它不同于电能那种外显的活泼属性,也不同于生命能量那种蓬勃的生机。它更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寂静星海,一座被绝对封印的远古熔炉,浩瀚、古老、蕴含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磅礴伟力,却处于一种绝对的、死寂般的“休眠”状态。
他尝试将全部意识集中,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去感知、甚至用新生的电能去轻微刺激那沉睡的存在。
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那东西就像是他体内一个自成宇宙的奇点,明明能模糊感应到其内部蕴含的、足以改天换地的恐怖潜能,却找不到任何与之沟通的接口,甚至无法确定它到底是什么性质的能量或法则。它只是在那里沉睡着,如同基石般成为他新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却彻底拒绝被当前层面的他所理解和调用。
是果实未能完全吸收的残余核心?还是……那奇异果实本身赋予的、更为深层、更为本质、需要特定契机或条件才能觉醒的……第二重能力?甚至是……某种传承?
钟家鑫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死心地又尝试了数次,精神高度集中,甚至因为过度专注而导致体表的电弧都失控地窜动闪烁,却依旧无法撼动那深眠之力分毫。
最终,他只能无奈地放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看来……这奇迹的代价,就是体内多了个看不明白也用不了的‘房客’。”他对着赢寂自嘲道,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尽管那东西并非存在于具体的器官位置),“这里好像藏着不得了的东西,但我连它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赢寂绯红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他,似乎能穿透他的血肉,直接“看”到那深藏于能量层面深处的、绝对静止的核心。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似乎蕴含着某种超越理解的直觉:“它……在沉睡。等待……呼唤。”
“呼唤?”钟家鑫立刻追问,“用什么呼唤?如何呼唤?”
赢寂的眼神空洞了一瞬,缓缓摇了摇头,银白色的发丝随之轻轻晃动。“不知道。印记……未亮。时机……未至。”
又是这种模糊的、仿佛来自本能深处的谶语。
钟家鑫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钻牛角尖。无论如何,他活了下来,重伤尽愈,拥有了强大的体魄和实用的异能,这已是命运的恩赐。至于那沉睡的力量,只能等待未来的机缘了。
当前最重要的,是尽快彻底熟悉这具年轻而强大的新身体,并继续向东方的旅程。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清醒与力量。视野极度清晰,能看清百米外金属锈蚀的纹理;听觉敏锐,能捕捉到风中来自极远处的细微异响;甚至连皮肤都能模糊感知到空气中辐射尘的浓度梯度变化。
他弯腰,轻松地捡起地上那把老式泵动式霰弹枪。曾经需要费力持握的重量,此刻感觉轻巧得像玩具。他熟练无比地检查枪机,装填弹药,动作快得带出残影,最后“咔嚓”一声合上枪膛,动作流畅潇洒,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利落劲儿。
他又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战术动作测试——急速奔跑中的骤然变向、利用废墟地形的快速翻滚寻找掩护、短距离的爆发冲刺……这具身体的反应速度、协调性、爆发力都完美得令人惊叹,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高效协同运作,将大脑的指令以最优方式执行。过去的重伤和疲惫,恍如隔世。
全新的身体,超凡的感官,觉醒的异能。
尽管前路依旧被迷雾和危险笼罩,尽管身边的同伴是非人的“怪物”女孩,体内还沉睡着无法理解的远古之力,但此刻的钟家鑫,心中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近乎盲目的信心和灼热的斗志。
他看向始终耐心等待的赢寂,露齿一笑,那笑容阳光灿烂,带着十八岁少年应有的张扬与希望,唯有眼底深处沉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成熟与坚韧。
“好了,搭档。”他拍了拍手中那把此刻显得有些过时的霰弹枪,指尖无意擦过冰冷的枪管,带起一溜细碎的蓝色电火花,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让我们继续上路,去会会东方那道你说的‘光’!”
赢寂看着他脸上那毫无阴霾的、充满生机的笑容,绯红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率先迈步,走入了晨光渐炽、却依旧危机四伏的锈蚀废墟之中。
钟家鑫紧了紧手中的枪,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与指尖跃动的电光,迈开轻快而坚定的步伐,紧随其后。
废墟之路在脚下延伸,通往未知的黎明。
而他,已重获新生,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一切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