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3年10月10日
上午 08:30 至 下午 15:20
决定已下,便再无犹豫。钟家鑫将那个仍在微微发热、残留着不祥共鸣的机械犬传感器核心用力扔向远处,仿佛要将追踪的隐患彻底抛开。他看了一眼盆地中央那片愈发清晰的庞大阴影,那里是低语的源头,是锈蚀教会的核心,也是银心坚定不移指引的方向。
“跟紧我,保持警惕。”他的声音沉稳,驱散了昨夜残留的惊悸。尽管前路未卜,但明确的目標反而让人的心志更加坚定。
队伍再次启程,小心翼翼地离开相对安全的管道掩体,真正踏入了这片被混乱磁场和诡异低语统治的锈蚀地域。
脚下的地面变得愈发坚硬,覆盖着厚厚的、黑红色的金属碎屑和氧化层,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空气中那股机油、金属锈蚀和高温摩擦混合的怪味更加浓烈,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颗粒感。
巨大的、断裂的金属结构如同巨树的化石,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倾斜、交叉、插入地面。许多金属表面布满了蜂巢状的蚀孔或是熔毁后重新凝结的怪异瘤状物,仿佛经历过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冲击。一些地方还散落着巨大的、早已失去光泽的齿轮和传动轴,它们半埋在泥土里,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
这里的低语声明显比边缘地带更强,即使不刻意去听,那无数细微的金属摩擦、扭曲呻吟和空洞吟唱也持续不断地冲刷着意识。钟家鑫不得不持续维持着一个较小范围的净化力场,才能保证汐和艾莉娅不至于被过度干扰。
赢寂行走在队伍最前方,她的感知全力开放,绯红的眼眸不断扫描着前方和四周。在这里,她的非人特质反而成了优势,低语和混乱磁场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环境扫描:金属结构强度不均,多处存在坍塌风险。检测到多处微弱能量陷阱残留痕迹,性质古老,部分仍具活性。建议规避明显的人工改造痕迹。】她不时通过简洁的语句提示着前进路线。
汐紧紧跟在钟家鑫身侧,小手依旧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虽然害怕,但她努力地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尝试运用自己的能力去提前感知危险。“……左边……那块大铁板下面……声音很空……好像……是陷坑……”她小声地提醒道,声音带着紧张,却准确无误。钟家鑫用一根金属长棍试探,果然戳穿了伪装,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艾莉娅跟在最后,神情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特别是那些残留的机械结构和能量痕迹。“这些技术……很奇怪,”她忍不住低声评论,这是她恢复些许状态后,试图重新融入的方式,“不完全是旧世界的风格,也不像‘花园’的……更……野蛮,更原始,但又融合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作为机械师,这些发现既让她恐惧,又让她本能地感到好奇。
钟家鑫仔细聆听着每个人的发现,综合判断着前进路线。他发现自己对周围磁场的感知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那些隐藏的能量陷阱散发出的微弱波动。他尝试着引导电能,形成极其细微的电弧探针,向前方散射出去。电弧在磁场中穿行,遇到能量异常处便会发生微弱的偏转或反馈,为他勾勒出一幅无形的“安全路径”图。
这种应用方式让他精神消耗巨大,但效果显著。他们成功地绕过了好几处隐藏的捕兽夹般的机械装置和能量焦灼点。
随着不断深入,人工的痕迹越来越多。他们看到了用废弃钢板和齿轮粗糙焊接而成的路标,上面刻画着那个扭曲的齿轮眼符号,指向幽深的甬道;看到了悬挂在高耸钢架上的、如同风铃般由无数细小零件构成的诡异装饰物,在风中发出令人不安的碰撞声;甚至在一面相对完整的金属墙壁上,看到了一幅用暗红色颜料描绘的、巨大而癫狂的壁画——壁画的内容难以完全理解,似乎是无数扭曲的人形环绕着一个巨大的、正在吞噬一切的齿轮漩涡,充满了绝望和狂热的气息。
这一切都昭示着,他们正在踏入一个拥有独特文化和危险信仰的领域核心。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由巨大齿轮倾斜构成的、相对隐蔽的阴影下休息。气氛压抑,没人说话,都在默默恢复体力,抵抗着无孔不入的低语。
钟家鑫注意到汐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持续抵抗低语对她是不小的负担。他伸出手,再次引导那温和的生物电能,轻轻覆盖在她的太阳穴上。
温暖酥麻的感觉传来,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轻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往他身边又靠了靠。“谢谢家鑫哥哥……”
这一幕落在艾莉娅眼中,她默默地移开视线,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点压缩食物,小口地啃着,味同嚼蜡。她看着钟家鑫专注而温和的侧脸,看着他指尖那神奇的电光,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赢寂突然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望向左前方一条被巨大管道遮蔽的甬道。【检测到复数生命体征。人类。处于移动状态。方向:朝向我方。情绪状态:高度亢奋且混乱。】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立刻进入战斗状态,隐蔽到齿轮后方。
很快,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还伴随着一种嘶哑、癫狂、不成调的吟唱声,那吟唱的词句模糊不清,却奇异地与周围环境的低语声产生着某种共鸣。
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一队大约五六个人影从甬道中走出。这些人穿着用各种破烂皮革和金属片拼凑而成的衣服,脸上、裸露的皮肤上用同样的暗红色颜料描绘着齿轮眼的符号,眼神狂热而空洞。他们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朝着盆地中心的方向前进,口中不断重复着那癫狂的吟唱,对周围的环境似乎毫无所觉。
是锈蚀教会的信徒!
就在队伍末尾,一个信徒似乎因为体力不支或者精神过度亢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挂在腰间的一个东西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那是一个由齿轮和导线粗糙组装成的、不断发出微弱嗡嗡声的奇特仪器。
那个信徒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东西掉落,依旧眼神空洞地跟着队伍向前走。
直到那队信徒消失在另一条岔路,钟家鑫等人才松了口气。
“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汐小声问道,带着后怕。
“他们的精神已经完全被低语控制了,或者说……同化了。”艾莉娅脸色难看地说道,“只遵循着某种本能走向核心……就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钟家鑫的目光则落在了那个被遗落的奇特仪器上。他小心地走过去,捡了起来。
仪器入手冰凉,那嗡嗡声正是来源于内部某个高速振动的组件。它的结构同样粗糙疯狂,但钟家鑫能感觉到,它正在接收并放大着某种特定的低语频率,同时也在向外散发着微弱的共鸣波。
【……同频器……用于增强连接……降低排斥……】银心的意念适时浮现。
难道信徒们就是靠着这种东西,才能在低语中保持“清醒”并找到方向?甚至……避免被这里的防御机制攻击?
钟家鑫看着手中这个疯狂造物,又望向信徒消失的方向,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在脑海中形成。
也许……他们需要一点“伪装”。